宋又谷先是瞧瞧身侧闻人战,又见胥留留这般失神丧志,想着自少扬城结识五鹿浑至今,不过月余,然心下已然将之视为至好老友。逢此突变,心下百味,欲寻些个言辞略加安抚,倒是词穷,只得无法摇眉,长息不止。
躲于高岩石壁后的三人皆是拱背掩耳,脑内如野庙狼籍,惶惑冥冥。
三人籍着天光,终是得见此时山腰乱云阁实貌:阁后山壁,似是为人生生劈了一块下来,旁处倒是毫无毁伤,端的安静安闲,倒像是鬼斧劈山,专为了摧拆台云阁,灭了阁内诸人似的。
闻人战见五鹿浑呆立原处,只字未出,心下早是解意。那对鱼龙二人尚且生还的希冀,便如同滂湃大雨下透露在外的火盆——火苗熄了,热望灭了,连炭灰都变得又寒又湿,再无一丁点温度。闻人战阖了眼目,双唇微颤,脑筋里嗡嗡作响,凉意从心尖一向传到指腹。待得半刻,方抽了抽鼻子,扭头便走。
胥留留亦是尴尬剧变,疾上前近了乱云阁,攀上比来的几块庞大落石,一边哑声唤着五鹿公子,一边两手并用,极力欲在那落石堆中探个究竟。
此一时,日华透云而出,正打在那残壁之上,壁影烁烁,山岩陡地火起,再现浅淡蓝绿焰光。
“闻人女人,你这是欲往那边?”胥留留疾走上前,沉声询道。
闻人战扬了扬脸颊,长睫虽湿,言辞间却见轻巧,“莫不是……我十三十四叔?”话音未落,三人俱是回眸,正见一物,身高一丈,噌的一声自崖下窜出,后便直挺矗立于闻人战目前,再不行动。
胥留留含笑呼应,却又攒眉瞧了五鹿浑一眼,边叹边行,尾随闻人战直往山顶。
五鹿浑却不该他,两目定定瞧着那削开的山壁,两指轻按双唇。
这二人,不是五鹿兄弟,当是何人?
“中毒?”宋又谷一怔,将火折子稍近五鹿浑脸颊,最早应道:“瞧你这面色,应当无恙才是。”
此一巨物,恰是数日前闻人战同五鹿老上山时所差使的机巧木猿。
闻人战一听,且笑且泪,抬掌指导道:“幸而只是咿咿呀呀,不然你这唇齿,怕也差使不动它。”言罢,缓缓往五鹿浑身前一近,轻柔接道:“鹿哥哥,快说来,你将我十三十四叔安设那边?”
“碎首糜躯,安闲欢乐。”宋又谷唇瓣张阖,轻念出声。
话音未落,胥留留一按闻人战肩头,沉声应道:“我随你去。”言罢,返身接了宋又谷的火折子,轻道:“幸亏山路未为落石所断,我同闻人女人这便往薄山派,见一见掌门。”
五鹿老闻听,吃吃一笑,口齿仍不甚利落,“前……几日……翻山…也随你……学了些……差使这木猿……的外相……”
胥留留摇眉三番,叹道:“山崩这般响动,怕是已然惊了薄山派,想来其亦当派人往乱云阁探看;我同闻人女人循通衢上山,安危无虞。现下五鹿大人如此,总得留小我在侧,免生忽略。”
“大……大欢乐宫?”
斯须之间,山石摧阁,声若轻雷。
半柱香后。
闻人战亦是起家上前,瞧一眼五鹿老,面上很有褒赞之色。
宋又谷立时接道:“我还是随你们同往,如有恶贼再使旁的招数,也好有些个照顾。”
“我得先往禾婶婶那儿,请其互助,令薄山弟子下山寻一寻我两位叔叔!我十三十四叔,纵横江湖多年,那般传奇,毫不会就这么……”
胥留留这方自乱云阁废墟高低来,疾步行至那木猿跟前,见其身摆布,各有一人,两人开臂环绕在侧,身上另有几根衣带紧紧捆绑,将之同木猿稳安定定一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