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又谷哂笑不迭,悄悄退个两步,两臂虚虚于膺前一立,轻声叹道:“且慢且慢。这佛理讲究开悟,需得个灵光一闪。现下我等重担在肩,本公子无时不忧范老掌门惨死密室一案,全无半点时候于脑内心田设个香案,好好供一供诸位菩萨,求盼点拨。如此这般,怎能当下开悟?”
闻人战见状,朱唇一撅,上身稍倾,于宋又谷眼目下将俏脸一扬,撇嘴便道:“你这泥鳅,不是不时自命聪明麽?此一回,你倒是矫饰矫饰,给我跟胥姐姐来个启愚还觉!”
宋又谷瞧着,心下更见对劲,一手执折扇,一手握牙牌,十指齐动,直将那两个物件同时于指间扭转倒换,端的是志对劲满。
宋又谷缓缓吐纳两回,又冲不远处闻人战挤了挤眼,“宋兄,你可知,何谓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’?”
“不敢,我本眼拙,但是……”
“你这泥鳅,饶你燃遍三国香华,设遍三国供具,日夜不断,瞻仰诵念,怕没个一两百年,也开悟不了。”闻人战两臂一抬,再将摆布两藐小发辫缓缓绕指几圈,脆声接道:“如果鹿哥哥在,断不会如此。也就是你这条笨泥鳅,算不出个后果结果;怀空抱虚,真真瓠壶一只!”
来人含笑,拱手将身子一屈,诚道:“挡了女人来路,本就是我不对;化了女人招式,便更是我的错误了。”
其言未落,反听得胥留留厉声喝了一句“谨慎”。闻人战余光一瞥,便见一影,没出处挡在身前。幸亏闻人战反应急迅,足尖一点,上身一旋,脚根便似断线。不过弹指,整小我如飞絮般轻飘飘随风拐了个弯儿,绕着身前那人转了半圈,单手一搭,正扶在那人右臂之上。
来人憨笑,脖颈稍仰,冷声应道:“不管旁的师兄们如何说法,鄙人偏生不信大师兄会不念恩典,毒手将师父害了去!是非曲直尚未鉴定便急赶着往三经宗主那边报信……”来人轻嗤一声,干笑道:“诸位虽乃宗主亲信,殊荣尤甚;但是,口敞漏言之事,即便此时宗主亲至,鄙人亦是这般禀复!”
来人听了胥留留这一声,步子立止,警省侧目,恭声应道:“这位女人,好眼力,好学问。”
话音方落,宋又谷轻摇折扇,皓齿星眸,一笑可堪令媛价。
宋又谷瞧瞧沙弥身后一同出得堂来的胥留留跟闻人战,唇角一抿,吃紧拱个手,对付告罪道:“阿弥陀佛,失礼失礼。鄙人另有一人欲要刺探,却不知小徒弟晓不晓得、记不记得。那当是三年前,曾有一伍姓男人携母避祸至此,多逢方丈慈悲,济困扶危,援粟续命。此一事,但是失实?”
胥留留一听,心下急动,面上虽强抑不显,然膺内止不住腹诽冷嘲:好一个巧舌令色工于心计之辈!
“范掌门抱屈莫白,姬宗主雷霆大怒。特派我等前去钦山,彻查异教断头夺命一案!”
宋又谷正自嘀咕,陡见十数名僧众有序入了方丈室。
胥留留冷哼一声,不待那人言罢,已是独自接道:“江湖周知,柳松烟若下钦山,必得奔投葡山,去寻他独一的堂妹帮衬。现现在你赤口白牙,却说不知柳松烟行迹,岂不笑话?”
宋又谷一听,直冲胥留留飞个眼刀,啧啧两声,眨眉倒是换了副面孔,朝那钦山弟子献笑道:“此女随我办差光阴不久,言辞不免有些个考量不周,兄台莫怪。”话音方落,宋又谷一扯胥留留袖管,努嘴便斥,“那柳松烟现在那边,即便你不知,我不知,宗主那般神通,岂会不知?然此行前,其提及祸首,亦照密报所说,告我等柳松烟行迹失却,此为何意,你尚不解?偏得上赶着矫饰,全然不查宗主用心,这般痴愚,不成救药!你不想想,葡山派位于垂象境内,若那柳难胜不通道理,不分皂白,一味容匿柳松烟,你当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