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宋公子,你说是不是?”
“且不言停尸几日,皮肉渐腐,单言那面上烫疱到处,自是辨不出雕青新旧。”言罢,宋又谷挠了挠眉,又再轻道:“薄山那夜,你我皆见。并非我长别人志气――那异教中人,连鱼龙两位前辈尚难对付,遑论他伍金台;饶其得了烟波钩真传,终归年事尚浅,对阵尚生。”
“原是想暗中多学一式工夫……你这所谓‘亲如一家’,不也是暗存着趁水和泥之心?”闻人战啧啧两声,立时解意,指尖一搔耳后,脆声接道:“你等弟子,各有各的花花肠子。弯弯绕绕,又阴又险,怕是比这钦山鸟道还要难及!”
“小伍便是那伍金台,”陆春雷抿了抿唇,低眉独自喃喃,“便也是现下钦山派临危受命的新掌门。此一事,你等昨日上山,想已听了个大抵。”
陆春雷抿了抿唇,蓦地收了笑,哑声应道:“江湖皆觉得,得入钦山派,便可习练师父那倦客烟波钩绝技,实则……”
宋又谷眉尾一飞,心下竟悄悄为伍金台这一应变叫了个好。
而这一边,宋又谷三人也是累得瘫在桌上,叫天不该叫地不灵。
“这般唯唯否否,那里有半点范老掌门的风采品性?”宋又谷低声,短叹连连,忙不迭将话头一转,再瞧一眼陆春雷,仍忍不住烦恼内讼,一来一去,委实牵了心境。
胥留留蹙了眉,抬头往椅背上一靠,冷声应道:“你倒说说,柳大哥怎就有了怀疑?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陆春雷陡闻喝问,身子亦是跟着一震,十指一蜷,母指不住抠索旁的几个指头。手上行动愈快,口舌反应愈慢。
自寅时至辰时,钦山弟子无一不是被成百上千个题目几次询问。由里向外,再由外及里,颠来倒去,几要把他们每小我褪一层皮。
“不瞒大人,鄙人自小身子骨便不硬实,之所之前来钦山投艺,也是存了熬打筋骨、强身健体之念。”陆春雷一顿,浅咬下唇,偷眼一瞧座上胥留留同闻人战,颊上一红,低声叹道:“鄙人身子虚,宵中老要起夜,平常里起个四五回已是少了。家师丧命前夕,约莫方入丑时,我将起家欲往厕所,恍忽中瞧见一影,蹑手蹑脚在前。我怕惊了那人,初时未有张扬,暗中尾随两步,竟是跟到了大师兄柳松烟卧房前。”
陆春雷一听,反是含笑,抬眉直面胥留留,眉眼间倒有些戏谑意味,“小伍便是小伍,即便掌门之衔加身,其也断不会以此压人,更不欲见我等师兄们阳奉阴违,假作恭敬!小伍近平常言,这掌门于他,可算是个苦差。若非我等师兄弟们苦口婆心,连番相劝,怕是他断不会勉为其难,被这般俗物缚身。”话音未落,陆春雷目华渐亮,沉声再道:“如果宗主知小伍本事,其亦得强起小伍,将这掌门之冠强扣在他头上。”
胥留留同闻人战一听,俱是瞠目倾身,稍往宋又谷身侧一凑,异口同声道:“是何奇策?”
此一番询问,并非依着钦山派内长幼之序;谁先谁后,全凭宋又谷一时爱好。故而,首来内堂的,乃是那一口咬定瞧见布留云同柳松烟暗中勾搭的陆春雷。
“你既瞧见,怎不张扬?”闻人战朱唇一撅,撇嘴诘道:“且不说布留云同柳松烟是不是沆瀣一气,单论这知情不报,你便得担个同谋共罪!”
此言一落,宋又谷目华一亮,哗的一声开了折扇,轻笑一声,听来颇是奋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