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留云目睑难开,沉沉入梦。悲的是,此一回,其已长眠,再难转醒。

伍金台一怔,吞唾两回,低声喃喃,“师父授第十式,已逾旬日。小伍才疏,虽不敢怠惰,却还是西席父绝望……”

伍金台闻声,低眉沉吟,不敢顶撞,唯不过缓缓退后两步,直面密室房门,深施一揖。

五鹿浑闻声,这方回眸,稍一点头,表示五鹿老言来。

布留云面上一黯,不欲接言,寂静半刻,便闻柳松烟再道:“旬日以后,你听我叮咛,待得了最后一式心法,我便暗将师父送下钦山。以后,再撒些银子,雇上几名小厮,摆布服侍着,随师父四海遨游、五岳踏遍,真真作个烟波倦客,舍了这凡尘烦事,了无挂牵。这般随性日子,难道师父心心念念?”

钦山比来一处阛阓,酒楼雅间。

柳松烟提了食盒,直往密室。入得其内,正见布留云膝跪在地,手捧范一点一腕,就唇其上,喉头急动,吞咽不迭。

“师弟,师兄知你大志,天高任鸟飞。你的那片天,又岂会限在小小一座钦山?”

“你……这是何为?”

“若此回顺势将范一点除了,再依计将柳松烟拉下首徒之位,届时,钦山余人,何故为惧?”迟疑多时,布留云陡地启睑,目华一冷,低声轻笑不迭。“小伍另有寡母于山脚常住。若捏住他这把柄,我叫他往东,他必不敢向西。眼下最重,还当是探出那最后一招心法口诀才是。”

……

“萍踪梗迹,此生何济?”

“师弟此言,为兄倒是想不通透。照你所说,我同小伍所得心法,孰为真,孰为假?不然,师弟便将小伍所言同为兄说个明白,为兄也好评鉴评鉴,看看真伪。”

布留云闻言,心下悄悄思忖道:我尚想着,柳松烟眼高于顶,怎会于此时跟我献这殷勤?原是晓得范一点将秘技暗传伍金台,这方忧着本身前程,惴惴惶惑起来了。我这钦山弃徒,能派上多么用处?但是,其这说话,倒也不虚——依着当下情势,如果伍金台接任掌门,即便我再三哀恳,重归师门,怕也只能于钦山有些小成,何谈于江湖大展拳脚?如果换作柳松烟,不管其成其败,钦山总归同胥家有所连累,欲借咸朋山庄之力,倒也不无能够。

布留云见状,开颜尤甚,懒装推却,口内千恩万谢,立时将那物什归入膺前。

“师兄,你来了。”布留云一抹口唇,狠将范一点腕脉一攥,立时起家。

布留云结眉定睛,直面柳松烟,笑容一收,冷声询道:“那日,你予我的第十式心法,怎得同本日我自小伍那处所探,不甚不异?”

五鹿浑轻哼一声,反是询道:“保养了这几日,身子可大好了?”

“二师弟,可感困乏乏力,急欲入眠?”

思及此处,布留云轻咳一声,仆身向前,低低道:“但凭师兄叮咛。”

布留云暗中得了柳松烟叮咛,借着月色,这便前来同其汇合。

布留云目睑沉重,实难开目,舌僵口钝,欲言难言;伤口虽痛,却还是止不住阵阵倦意。耳内一热,再闻柳松烟说话,已是嗡嗡有如细蝇。

此言一落,布留云将口内火腿云丝细嚼几下,吧唧吧唧口唇,将小菜同柳松烟说话俱是咂摸出些细里滋味来。

五鹿浑缓缓摇了摇眉,抱臂胸前,沉声应道:“恶人行恶,自是不惧因果,那里会骇于佛祖、怕惧鬼神?于伍金台那般恶人,恶鬼无用,独独是那比他更恶的恶人,方可把他清算得服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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