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沙见状,心道一声“无用”,面上青白不定,后则起家,冲五鹿浑拱手施了一揖,缓声应道:“老夫之过,老夫之过!”一言方落,侧颊一瞧五鹿老,见其止了咳,噤了声,缩手缩脚往椅内一歪。姬沙眼风一收,又再暗斥:你这无忧王爷,徒有一副好皮郛。心脑空空,手脚松松,何堪拜托?
五鹿老目睑一阖,悠悠长叹,“江湖这滩浑水,栾栾再未几趟。”
“一个字?唯有一个字?你且说说,究竟何字?”五鹿老不耐,单掌往桌面轻拍个两回,吃紧催促道。
“既有人籍大欢乐宫之名害人,怎就不兴其被人籍大欢乐宫之名所害?”五鹿浑身子缓缓朝椅内一仰,阖目沉声,“若异教当真查知我等擅用其名,自行找上我等,反倒省了我四下查访之力量。”
五鹿浑思及姬沙手书密信,两手抱臂,心下天然会心:雪见羞同陈峙,俱是耽湎吃苦、好逸逃苦,绝难谈得上甚高风真骨。遇着金卫打勘逼供,二人自是熬不得受不住,免不了要露些奥妙,好免了皮肉辛苦。那日姬沙信中所言,怕也是虚真假实,省了好些个木索笞棰之事。
“兄长,”五鹿老哑声一唤,侧颊结眉,半晌,方下放心机,沉声恳道:“栾栾当真偶然皇位,唯盼着兄长身强体健,他日即位,复兴五鹿;再念动手足之谊,时不时资我些财银、赠我些美人,留栾栾一方六合戏耍玩乐便好。栾栾无才无德,唯有的便是些自知之明,断断不敢同兄长一争高低。”
姬沙一瞧,自是解意,已是侧颊冲五鹿老点头两回,后则接道:“老夫命金卫乔装,兵分两路,一往昆仑派,一往四海帮,悄无声气同时制住雪见羞同陈峙二人。”
五鹿老闻声,这方来了精力,目华一亮,启唇便道:“就是,就是。兄长,栾栾同姬宗主,真可谓苦心孤诣,夙夜匪弃!求的,还不就是寻个蛇窝,捉条断蛇,好好医一医你那要性命的梦行症?”
“若不借钦山一案,绳凶渠以酷法,震豺虎以轰隆,怕是以后,奸邪无忌,眈眈逐逐,徒涨异教淫威,伤损侠义我辈。”五鹿浑一顿,低声策应,“且非论是彰善瘅恶,亦或是以恶制恶,只要令那明里暗里的狗党狐群有惮,便是良策。”
“兄长好一个‘彰善瘅恶’!若那柳松烟不是柳难胜堂兄,而那柳难胜又不是咸朋山庄少庄主未过门的媳妇儿,此一回,怕还不定孰人要为这大义献身。”
话音方落,五鹿浑一振袍尾,放脚便往外堂。
柳松烟先出软语,告诸人过往已矣,断不穷究,以此卸了诸民气防;后放豪言,称其必当同葡山乃至咸朋山庄通力合作,复兴钦山,尽忠三经宗。
五鹿浑长叹口气,深感哭笑不得。“想他四海帮主,还真是衬得起‘钱眼子’这个诨号。”
五鹿浑口唇稍开,深纳口气,定定瞧着五鹿老,轻声叹道:“事过刚巧必有异。”
五鹿兄弟闻声,齐齐结眉,耳郭一抖,便听姬沙低声再道:“金卫略施小惩,那陈峙抵受不住,于昏迷之前,厉声透露了一个字……”
“本王倒想互助一臂。”五鹿老闻声,又再阴阳怪气,“但是,前后只问出一个字来,下步当往东西,姬宗主你倒是拿个主张?”
“若那柳松烟才是钦山祸首,反倒更妙。待其执掌钦山,露些马脚,届时,依着胥留留脾气,难道更觉亏欠?深自悔疚下,怕是全部咸朋山庄都得记兄长一个大恩,连那胥子思也得自发低兄长一头才是!”稍顿,五鹿老眼目微阖,自顾自念叨,“真到那日,兄善于钜燕境内各大门派,也可名正言顺横行无忌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