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在外厅瞧了瞧,也无什非常,因而抬脚进了阁房。案几还是那些案几,为女儿添设的坐椅,仍摆放在他的案旁,椅中空落落的,再不得见女儿转头的笑容……椅上没有人,但却有一张……屏。
垂柳万条丝,春来织分袂。(戴叔伦 《堤上柳》)
花开两枝,话分两端,东风柳堤边离别的父女俩,女儿哭完,忍着悲伤小睡去了。父亲倒是上轿回了府,预备换了官服就去衙门里理事,克日忙着女儿出门一事,林老爷非常积了许些公事。
他退了两步,跌坐在椅中,目中泪如泉涌。手中绢扇失落在案上,也得空理睬,亡妻之痛,别女之伤,蓦地间,一起击中了他……丈夫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悲伤处*1……蒙胧泪眼中,不由又看向女儿常坐之处,画中女孩儿那大大的笑容几近立时填满了他的视野,一对笑眼弯弯,去了扇子,这画中的小人儿倒更象是在作揖――对着他笑嘻嘻地作着长揖……他看着面前的笑容,垂垂感觉,心中也没有那么痛了……
王嬷嬷走到黛玉背后,悄悄地揽着黛玉走着椅边坐下,取出绢子渐渐地给她抹着脸,“女人,别哭了……”熟谙的暖香安抚了黛玉的情感,她抽抽鼻子,逐步止了泪,今后父亲不在身边,这一大群丫头嬷嬷,都还希冀着她呢。
黛玉倒也无此妙算,此番纯属误打误着地,解了父亲的心结。她原只想着父亲日日对着那画,定会常常惦记于她,不至于她进京四年,父亲却音信皆无。依着现在的景象来看,也不必然就会如本来那般,只是黛玉刚被运气摆了一道,深感窜改运气之难,多安插一分,就多一分保障,老是好的。父亲那一句“玉儿,你要甚么?”倒是问得对了,那布偶作着揖,恰是要父亲经常写信,不要忘了她。至于父亲会不会不喜这古里古怪的“画屏”,将它挪出版房去……咳,黛玉女人底子就没有考虑过这类能够性。在被父母宠嬖了四年以后今时本日,固然还存有往昔的影象,也颇知书识礼,只是,她倒也真没拿本身当外人,这骨子里的傲气,大略已属标准的公候令媛了。
王嬷嬷看了看她的气色,“这大半天的折腾下来,也怪累人的,女人歇会儿罢。”说着带着世人出了舱,自有月梅出去奉侍黛玉睡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