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听了詹光、单聘仁等几个清客相公的发起,也不搭戏台,单在大花厅里布个围圈,也不请整梨园,只散邀了数位角儿,各演特长的几出,离得近,倒便于谛听赏玩。这文人相聚,自不爱那些过分热烈的戏文,这般安插倒甚合贾政情意,便又忙忙地叮咛贾琏去办。
贾兰道:“倒也没有如何,只是看这些人说话中像抹了油似的,嘴里即便夸着,内心可不知如何个设法。也没见真有哪个有大学问的,十足不如先生。我细看,先生也不与他们打交道的,他们亦不喜先生。”
过不得几日,贾母又身上不大好,李纨只当是季候病,厥后听婆子们闲话,才晓得倒是气的。本来那贾赦听邢夫人说了几次贾政的文人春宴破钞豪奢,内心只当本身亏了,都是公中的东西如何就由着二房折腾。
李纨讪讪道:“我不是担忧嘛,天高地远的,万一有个甚么事,也求不着甚么人,多备点银子老是好的,穷家富路。”
李纨晓得许嬷嬷始终为李守中赶孝期娶二房心有不忿,只是这事是族里的人一同主张的,说来也怪不得谁。再加上母亲归天前已卧病在床五载不足,到这个份上,李家也算仁至义尽了。是以李纨内心倒没有甚么痛恨,不过是命罢了,人都没了,估计母亲也没想要谁守着。两人又说几句旧事,许嬷嬷才出去了。
许嬷嬷道:“奶奶这话说的,东西是你给的,你倒问起我来。模样也不止这一种的,另有斜纹的,线料比这粗的,比这还邃密的。那织的几人,还揣摩把我们织锦缎的提花的体例用出来尝尝。现在那纺线的是最快的,一头的梳毛的被催得不可,且一会儿要邃密些,一会儿要粗糙些,把他们恨得不可。另一头这织的,看这么多线料,也用力揣摩新花腔呢。”
李纨虽万般不想接这茬,只是看许嬷嬷一腔兴头的模样,不出点力仿佛说不畴昔,便道:“我那儿另有几个小机子的模样,下次给嬷嬷,都是织机的,看能不能出些花腔。”
李纨道:“兰儿是为了先生才不喜他们?”
又从篮子里取出两个纸包递给李纨,道:“这是遵循奶奶说的体例做的红茶,计良说是心疼的不得了,这明前雨前的茶拿去做红茶,真是没听过的事。”
许嬷嬷深深看了李纨一眼,感喟道:“奶奶跟先太太真像,当时候大伙都说先太太过分慈悲,只怕要亏损的。但是好人有好报,有先老太太看着,谁敢动?便是再有甚么,就算哄过了先太太,先老太太那一关倒是过不了的。这先太太能在先老太太之前去了,竟也是福分了。”
李纨也听得目瞪口呆。许嬷嬷又道:“现在那些茶农也见地了他的手腕,都放心折帖了。最好笑是章家留下的那群小管事,说反正回了章家也没有大的出头处,且都不是要职没有身契的,干脆都留下跟计良一起捣鼓新茶样了。我起先还怕人是来偷法的,厥后细想,也只我们信赖这事儿定能成。别人不担忧到时候发不出粮来,恐怕真是情愿跟着计良干活。”
李纨诚恳道:“我起先只想能做出来就不错了,特别是那针织的,也没看别处有,能不能做出来还不必然,那里敢多想。”
贾兰皱眉道:“先生说了,世易时移,古之君子之道现在行之已大难,何况如嵇康阮籍之行?”
李纨接过来翻开细看,见那茶条索极细,拧转处叶背所附的茶毫作金色,叶片黑褐,倒似皋比。悄悄一嗅,茶香中又带着一股子蜜香,内心非常对劲,对许嬷嬷道:“前次拿给计良看的‘金汤枣’,他到学了个*不离十,只是没有做成那形状罢了。这茶必是好的,只是要做拼茶却可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