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垂下头,眼睛落在青石上,道:“我转头去问问。”
“是特地来找刘公公您的。”王平并不托大,满脸堆笑道:“刘公公好福分,奴婢实在要恭喜公公。”
男人蹲坐在自家门槛上,吧嗒吧嗒抽着劣质的烟丝。固然崇祯四年的时候,天子陛下明旨禁烟,但谁都感觉,天子管天管地,总不能连用饭放屁的小事都管了。北都城这么大,抽两嘴烟丝莫非还能熏到皇宫里去?
“嗯。”老头长长应了一声:“现在东宫位稳,只要能熬到太子登极,就是妥妥的从龙之功。你想想,当年你叔我只是个随堂寺人,就挣下了那么大一份家业。如果今后……”干瘪的老头说到一半,硬生生将上面半段话咬在了嘴里。
“婆娘不懂事理,叔别见怪。”男人爬动着嘴唇,有些心虚。当年这位堂叔家的狗都吃得比他好,婆娘并没有瞎编乱造。但是他总以为,人家再有钱,也不该着你的,哪怕只是指头缝里漏下一粒米,那也是恩典。
闻声堂叔说不想回宫,见地陋劣脑筋不灵的细弱男人顿时傻了:刚才不是还说要凑五十两银子,好去太子身边当差么?如何功德送到了面前却又不去了?如何能不去啊!
“托人……”男人的喉结打了个滚,“很多少银子?”
瘦成人干的老头点了点头:“今儿我在澡堂子里碰到了之前宫里的熟人,传闻太子出宫了。我已经托他帮我谋个差事了。”
“打水去!你个懒驴操下的窝囊废!”女人气冲冲地将水桶扔在地上。
“也不是立马就要,”老头道,“先拿个十两二十两来表表诚意也行。”
老头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个并不了解的中年宦官。
可这位堂叔在他家最走投无路的时候,给过十两银子,让他能给老娘请大夫桥瞧病,走的时候还打了一副好棺材板,治了一身面子的寿衣。这份恩典如果不报,那还算小我么?
“老不死的残货,一天到晚就晓得在内里费钱欢愉,家里活一点都不碰!臭不要脸地白吃白住,这日子还如何过!”女人高亢地声音刺耳难耐,一边甩动手臂上的汗珠。
出了门没走几步,男人的双腿俄然如同灌了铅,立住不动了。
“未几,”老头胸有成竹道,“也就五十两。”
“五十两!”男人失声叫道。
这位刘公公终究长长“哦”了一声,拱手作礼:“恕罪恕罪,年纪大了,记性不好使了。”他又问道:“王公公来其间是……”
“恰是面前艰巨,才更显福分呐。”王平笑道:“奴婢奉令来寻刘公公您归去的。”他顿了顿,又讨功似的说道:“传闻东宫见了您的《酌中志》,点了名要你畴昔。”
男人朝女人瞪眼畴昔,恰好两两相对。
“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!本身七八尺长的身量也搞不来几个钱,见了那没卵子的老货连个屁都不敢放!家里转眼就要揭不开锅了,就晓得每日里大几十的铜板拿出去,拿出去,拿出去!家里有金山银山都架不住这么拿!他日让你把老婆孩子都卖了罢!你个窝囊废!你跟那没卵子的老货一起过日子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