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琰前次送结婚贺礼后,并未按萧琮说的“逢五过来”——四月十五的时候,萧承忠去景苑,却孤身一人返来,禀报说“十七郎君不能来”,萧琮非常绝望。
书房内的奴婢都晓得这个典故,低首闷声憋笑。
她一脸扼腕的神采。
便听萧琮道:“我们的先祖萧温侯,任河西道多数督的时候,当时安西都护府还没设立,西域是突厥、铁勒、吐谷浑、回纥、吐蕃、鲜卑六胡横行。咱河西之地就是胡族侵唐首犯之地。先祖每上疆场,都要戴一副金色面具,骑一匹赤骝战马,臂使七尺陌刀,神勇如温侯再世,胡虏纷繁走避,我河西儿郎都高傲称先祖‘金面温侯’。每逢先祖出战,必是欢声雷动,将士莫不抢先,无有怯退者。”
转眼,她细如刀的眉毛挑起,笑得一脸高傲,“我当然是压人的阿谁。”
他看了眼老婆,游移了下,“我曾向母亲探听当年情由。母亲说,景苑的奴婢奉侍不经心,被父亲全数杖毙……”
为了身高腿长,她,她拼了……
又提及沈清猗:“新四嫂,哦不,是新嫂子,四嫂,她长得有点像您。嗯,也不是长得像,是气质。”萧琰一双眼眸笑弯,“气质清华,这点像您,不过,还是您最都雅。”
商平淡淡的,“哦,你晓得如何压?”
“金面温侯?”萧琰惊奇的睁大眼。
萧琮笑道:“阿琰你忘了,我们兰陵萧氏是膏梁士族,向以肤白为贵,若脸上不覆面具,在军中栉风沐雨的,不出一年,必是皮黑肉糙,风仪大减。”
北方贵家都有饮牛羊乳的风俗,兰陵萧氏从江南迁到河西后,很多饮食就接地气了,既保持士族世家的饮食风雅,又吸纳其他无益的风俗,比方健旺身材的牛羊乳。不过商清不喜,以是萧琰从小也不吃,厥后还是听绮娘劝,说习武不能太肥胖了,才每日加了牛乳,羊乳倒是如何也不消的。实在是她的心机感化,他们唐人又不像胡族一样以肉食为主,身上怎会有那种羊的腥膻味儿?
商清叫进绮娘,“晚食起,萧无念加一碗羊乳。”
萧琮咳了声,道:“车不大,焉能装下果?”
萧琮正色道:“一点都不夸大。阿沈,你说是不是?”
商清:“……”她能说这孩子想多了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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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琰一副悲壮的神采,搞不清楚的还觉得她咋样呢。
潘郎出游,妙有姿容,群女掷果盈车。
他舒了舒眉,喝尽一盏茶,放下茶盏,表示端砚、白苏等奴婢都退下。
萧琰听得津津有味,没有人给她讲萧氏这些轶事,母亲不提,父亲更不消提了,院门都没见登过,但高门士族以白为美她还是晓得的,就像她练武沐浴后若忘了擦面脂手霜之类的,绮娘定是要叨叨——“皮黑肉糙的,今后可如何找美郎君!”
“……”
萧承忠沉默了下,木着脸应:“喏。”
书房内,茶香袅袅。
到了近中午分,萧琮又叫进萧承忠,让他记得去景苑接十七郎君。
沈清猗心中一凛。
“景苑的风景好像江南,是父亲特地为商娘子所修,旁人都不得入,就连母亲……”萧琮止口。
萧琰判定忽视母亲那句带着嘲弄味的话。
萧琮叫来大管事萧荣,叮咛道:“十七郎君来这,不准半丝风儿透出去!”
“阿琰是商娘子所出,母子都住在景苑。”他对沈清猗道。
“阿琰,快过来坐。”萧琮全部眉眼都笑开了。
绮娘忍笑向萧琰眨了下眼,裣衽施礼退出。
萧琰:“……”
未时二刻,萧琰竟然来了。
萧琰:“……”
萧琰呵呵声,又说:“不过四嫂太冷了些。寒气逼人呀,差点让我拔刀——幸亏没带。莫非四嫂是妙手?”萧琰蹙着眉头,神采蓦地间阴晴不定,好半天拍了下腿,叹道,“四哥必定是被压的那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