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面是四五百人的送亲步队,迤逦如长龙,嫣红花瓣从侍婢的花篮中抛洒扬起,漫天飞舞。
萧琰蓦地窜起一股郁愤,足尖向前一挑,掉落的横刀飞起在手。双手举刀,进马步,下劈。
萧琤心中大快,下巴高抬,正要再挖苦几句,便听内里僮奴在喊:“郎君!郎君!”
萧琰在他刀锋沾着肩头衣衫前,左前弓步一蹬,就像是被凛冽的刀气震退了似的,向后掠出。双手握刀,斜撩而起,刺向萧琤因为腾空下劈而暴露的右肋下佛门。
幸亏本身从小修习淬体术,不然方才被萧十四戳中那一刀不会只是瘀血。
兰陵坊原名永福坊,是多数督府正北的一座里坊,住着河西萧氏,即兰陵萧氏的建康嫡枝,一百七十多年前从建康迁到贺州,萧氏家主世袭河西多数督,镇守河西,永福坊遂改名兰陵坊。
迎亲步队从大江以南的吴兴解缆,用时五个多月才到达帝国西部的河西道治所贺州。昨日下午到达东门驿,按大唐门阀士族上午行婚礼的俗例,迎亲步队先在驿舍降车安息一晚,本日上午巳时才从永定门入城。
青绡锦幔的婚车内,身穿深绯色号衣大袖衫的女子冷冷一笑,两根冰雪似的手指撩开鸾冠前面的绦穗,一双眸子寒冽,寒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绣着青鸾的车幔。
“哎,先汤浴。”绮娘在后边叫道。
那少年眉毛一扬,下巴仰得更高。
萧琰左手捂着右腕,抿唇不语,敛下的眼眸隐有晶光闪烁。
“沈十七娘子端的好命!”
卧房门窗紧闭,屏风后是可浴双人的铜箍香柏木浴桶,已经备好了滚热的药汤。
国公府东北角有一园苑,名“景苑”,苑内景色更是清丽秀致如江南山川,然所处位置却属偏僻,平时甚是冷僻,少有人至。这日国公府大喜,表里喜乐喧天,却无半分喧哗透入这里,仿佛是隔断了的六合。
萧十四那蠢货,不晓得谁笨?哼!
不过是个妾生的,长得都雅又如何!
萧琤刀一戳地,仰着下巴大笑,“本公子这招长空鹰喙的滋味如何?”
他背着双手骂练刀少年:“瞧你这招横刀断水,使得如狗爪刨浪,的确丢萧氏的脸!”
***
北城,兰陵坊。
一起鼓乐喧天,一百骑剽悍结实的河西军明光铠甲骑在火线开道。
萧琤心头火腾起,脚步一跨,右手谙练一拔梧桐树下的木刀,左脚蹬地,身形跃起,右腿在树干上斜踩一蹬,气势蓦地凌厉如扑下的雕鹰,横刀划破斜线,腾空斩落。
萧琰撤除靴袜、短褐、内衫、裆裤,手一撑跳入桶内。
一千名绯衣甲袍的河西军儿郎,持槊列于永定大道两边,寒光凛冽的槊尖让前面看热烈的百姓都不敢往前挤,只好踮起脚尖,尽力抻着脖子往东边张望。
萧琤冷哼一笑,木刀竟然从不成思议的角度折了个弯,直刀的刀尖狠狠戳在萧琰执刀的右手腕脉上。
萧琰对劲,“我可没亏损。”
刀锋将落时,刀尖却诡异的转了个角度,从劈刀式变成戳刀式。
这才是横刀断水!
萧琰摸了一把,感觉没如何长。
“嘁,嫁个病秧子有啥福分?”
水中的肌肤光滑细致,皮肤下的肌肉坚固又柔韧有弹性,这是八年来风霜雨雪练武不辍的成绩。
乌漆漆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。
顿时的少年郎身穿红纱单衣、白内裙的绛公服,身材像永陵河边的小青杨一样矗立,两道眉毛飞起,下颌扬高,显得线条有力,透暴露骨子里的倨傲,眉下是一双凤眼,眼角微微向上挑起。听到围观人众的窃窃之议,他嘴角向上扬了一下,这类不屑而讽刺的神采看起来却像是俊美傲岸的笑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