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少年眉毛一扬,下巴仰得更高。
萧琰左手捂着右腕,抿唇不语,敛下的眼眸隐有晶光闪烁。
国公府东北角有一园苑,名“景苑”,苑内景色更是清丽秀致如江南山川,然所处位置却属偏僻,平时甚是冷僻,少有人至。这日国公府大喜,表里喜乐喧天,却无半分喧哗透入这里,仿佛是隔断了的六合。
他背着双手骂练刀少年:“瞧你这招横刀断水,使得如狗爪刨浪,的确丢萧氏的脸!”
一名十一二岁、身穿细葛短褐的少年正蹲着前后弓马步,双手握着乌木横刀。举刀,进马步,下劈。再举刀,进马步,下劈。只一式,却翻来覆去,一丝不苟挥刀不缀。
萧琰对劲,“我可没亏损。”
已经换下迎亲的绛公服、身穿红地织金小团花圆领窄袖袍的少年趾高气扬踏进院中,下巴比在内里时抬得更高,双眼皮上翻,倨傲神态更加显得目无余子。
萧琰从三岁扎马起,绮娘就给配她药汤浴身,没有一日断过。
这才是横刀断水!
新人?——府里谁结婚了?
卧房门窗紧闭,屏风后是可浴双人的铜箍香柏木浴桶,已经备好了滚热的药汤。
萧琰闷哼一声,刀落地,左手捂住右腕,仿佛痛得抽眉。
萧琰眉毛扬起,只觉心中那股郁气平复了些,想起又从萧十四那学来一招“长空鹰喙”,立时弯眉笑起来。
兰陵坊原名永福坊,是多数督府正北的一座里坊,住着河西萧氏,即兰陵萧氏的建康嫡枝,一百七十多年前从建康迁到贺州,萧氏家主世袭河西多数督,镇守河西,永福坊遂改名兰陵坊。
仲春的春阳探出头,从梧桐树的东面垂垂移到正北上空,又从正北上空垂垂移到西面。阳光洒落在少年的额头上,汗湿的发鬓显得更加黑亮。
短褐少年恍若未闻,仍然专注,举刀,进马步,下劈。
“小声些……”
不过是个妾生的,长得都雅又如何!
一名内穿高腰襦裙、外穿浅绿色半臂的女子从内庭回廊走出来,明显是闻声了方才的动静,她蹙眉,“十四郎君又来招惹您了?”
那少年郎跳起来,“萧琰,本公子训话,你敢不听!”
“啊,晓得了。”萧琰插好刀,头也不回的挥了动手。
河西百姓啧呼不已。
按理,应当是新郎萧琮迎亲,但“病秧子”新郎“离不了榻”,因而按端方,便由新郎的远亲幼弟萧琤前去吴兴迎亲。
过了好一阵,才展开眼眸。
“传闻与萧氏订定的是沈五娘子,如何出嫁的是沈十七娘子?”
幸亏本身从小修习淬体术,不然方才被萧十四戳中那一刀不会只是瘀血。
绮娘轻笑了一声,道:“娘子叫您出来。”
……
固然听不见内里那些群情,她也晓得,约摸是说她好命……
细白如瓷的胸膛上,两处微微鼓起,像绮娘蒸的水晶小巧包。
左脚足尖蹬地,身形蓦地跃起,横刀向着梧桐树凛冽斩落。
景苑的主宅是一座黑瓦白墙的二进寥阔天井,外墙上爬着绿蕨,麻石阶上两扇乌漆漆的门,上面锡环也是乌漆漆的,透着股子幽清气味。
“呸!谁是你十四哥!”
俄然,“哐”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