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西百姓啧呼不已。
短褐少年恍若未闻,仍然专注,举刀,进马步,下劈。
刀锋将落时,刀尖却诡异的转了个角度,从劈刀式变成戳刀式。
“嘁,嫁个病秧子有啥福分?”
这座河西草原上的苍青之城,恢宏,广宽。
闻声脚步声远去,萧琰这才松开握住右腕的左手。
比起萧琤那一刀不遑多让。
景苑的主宅是一座黑瓦白墙的二进寥阔天井,外墙上爬着绿蕨,麻石阶上两扇乌漆漆的门,上面锡环也是乌漆漆的,透着股子幽清气味。
萧琤冷哼一笑,木刀竟然从不成思议的角度折了个弯,直刀的刀尖狠狠戳在萧琰执刀的右手腕脉上。
萧琰撤除靴袜、短褐、内衫、裆裤,手一撑跳入桶内。
前院东南角栽着一株两人合抱的梧桐树,树下插着一把乌木横刀。
细白如瓷的胸膛上,两处微微鼓起,像绮娘蒸的水晶小巧包。
萧琰嘴角翘起,将院门关好,回身将萧琤掷在地上的木刀拣起来,还是插回梧桐树下。
萧琤又转头瞪了一眼院内,这才往外疾步而去。
“小声些……”
噗!
围观的大小娘子们顿时冷傲,有人热忱的挥动罗帕,夹着铁勒胡姬的大调子笑,“玉郎君,再笑一个!”
北城,兰陵坊。
刀风凛冽破空,泥地鲜明一道深寸许的刀痕。
刀风亦如刀。
兰陵坊原名永福坊,是多数督府正北的一座里坊,住着河西萧氏,即兰陵萧氏的建康嫡枝,一百七十多年前从建康迁到贺州,萧氏家主世袭河西多数督,镇守河西,永福坊遂改名兰陵坊。
“传闻与萧氏订定的是沈五娘子,如何出嫁的是沈十七娘子?”
兰陵坊内最宏阔的修建即萧氏家主所居的梁国公府宅。
那少年郎跳起来,“萧琰,本公子训话,你敢不听!”
萧琰在他刀锋沾着肩头衣衫前,左前弓步一蹬,就像是被凛冽的刀气震退了似的,向后掠出。双手握刀,斜撩而起,刺向萧琤因为腾空下劈而暴露的右肋下佛门。
萧琰想了想,那双澄彻黑亮的眼眸便暗淡下去。
从东城中门通向多数督府的永定大道上,沿途的街楼林荫都扎了素净彩帛,逼退仲春春寒。
都怨萧琤这货!
“沈十七娘子端的好命!”
萧琰蓦地窜起一股郁愤,足尖向前一挑,掉落的横刀飞起在手。双手举刀,进马步,下劈。
萧琰从三岁扎马起,绮娘就给配她药汤浴身,没有一日断过。
……
卧房门窗紧闭,屏风后是可浴双人的铜箍香柏木浴桶,已经备好了滚热的药汤。
“老兄说得在理,嫁女嫁家世呀。”
萧琤心中大快,下巴高抬,正要再挖苦几句,便听内里僮奴在喊:“郎君!郎君!”
这才是横刀断水!
俄然,“哐”一声。
青绡锦幔的婚车内,身穿深绯色号衣大袖衫的女子冷冷一笑,两根冰雪似的手指撩开鸾冠前面的绦穗,一双眸子寒冽,寒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绣着青鸾的车幔。
萧琤最见不得这张脸!
已经换下迎亲的绛公服、身穿红地织金小团花圆领窄袖袍的少年趾高气扬踏进院中,下巴比在内里时抬得更高,双眼皮上翻,倨傲神态更加显得目无余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