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儿手拿半块核桃糕，舌头在牙床上咂了圈，侧目向老夫，“周，周春顺？”
“老夫行里有些门路，若刚巧用得，还望顺垂赏顾，但不知大人要买甚么货？”
“小郎，这玉片轩也就隔着两道街，是哪位朱紫还特地使肩舆来请我？”
轿里探身下来个老夫，五十多岁年纪，须发灰白，戴一顶青紬万字巾，穿的暗褐色夏裯衣裳，略显发旧，倒还整齐。一下轿打眼望向门匾，公然是玉片轩，门口不见常日迎客的店伙，只要几个佩刀的侍从扼守。
锦儿丢了个银锞子给周常顺，又把两三碟没动过的糕饼赏了张牙子，挥了挥手，两人千恩万谢地出房去了。他一哧溜，三步并两步把店主送来的托盘又接进幔后去，待店主讲了点心退走，才邀功地问：“公子，我这都照你叮咛地说了，可没不对吧？”
几句话工夫，肩舆已到了玉片轩，张牙子待轿停稳，上前翻开门帘，“徒弟，到门口了，你请下轿。”
“都是你老儿自个的货？”
周常顺微微一怔，脸上暴露苍茫神采，“哪个金缜？河东贩水产的金缜么？大人但是要买鱼鲜？”
锦儿将糕片丢回碟盘，取起案几上一块绢帕擦了擦手，又端起茶盅呡了口，才指了下首一张椅子，表示老夫坐下。
一顶小轿不疾不徐地走在雨后的街巷间，轿夫脚步稳妥，半点不打滑，肩舆里的人并没感觉颠簸，便半打着帘子与跟在轿旁的张牙子说着话。
锦儿坐正身子，道：“平常的货不缺，我家大人要买的，量大，市上不好找。”
锦儿心机通透，不该管的事话也未几一句，转而看着桌面上的肴点，对劲道：“三分味道三分料，另有三用心机三分色。南都城非常点心的馆子，这玉片轩占十二分，那是城里的头一号，他家的点心味道精美，花腔最多，小的可没吹牛。公子尝着那抹香玉片如何？上等的鱼腩肉，切得薄如纸……”
周常顺更愣了，俄然起家向着纱幔躬身打拱，说道：“老夫多年前确切与金缜来往过，替他雇过几个杂役。听闻他的货不好，转行做鱼鲜已久，前两日他家中失火，一家人俱丧生火害，大人要找他畴前的货，老夫无能为力，望乞恕罪。”
但见锦儿回座坐好，座边案几上搁着七八碟糕点，他顺手又挑了块丢入嘴，含混着道：“就在这玉片轩，找店主林三来问吧……传闻除了人，你也卖些别的货，都是甚么谋生？”
周常顺一听公然是大主顾，立时又拱拱手，“锦爷，府上要买丫环丁役，想必平常的看不上眼，要找那家底明净人才上佳的女子，一个少说也要三五十两银的身价，可允得？至于种庄稼，多的是家里没地丁口又多的，能赏他口饭吃便是替他野生儿子了，卖个十两二十两，想来锦爷也不在眼里。”
周常顺双手微不成察地颤了下，躬身答道：“崔府娶新妇时，也向老夫买过两个使唤丫头。”答了这句，便只低着头，腰板也不敢稍抬一下，身后张牙子听不太明白，内心却直觉不好，莫名地渗了一头盗汗。
房里左面垂了纱幔，看不清幔后情状，门厅上只坐了一人，正侧靠着椅背，吃着果点。
罗天弈放下筷子，“这事你不必再管了。”
幔后一个偏厅，布设清雅，轩窗大敞着，冷风透出去，还散着些许雨后的湿气。厅间大大一张八仙圆桌，摆了几十盘各式百般的精肴佳点，罗天弈举筷挟起新送来的点心尝了尝，眼也没斜他一下隧道：“你分内的事儿，也能讲出不对？公子养你做甚么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