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列子 > 第11章 说符篇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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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朱之弟曰布,衣素衣而出。天雨,解素衣,衣缁衣而反。其狗不知,迎而吠之。杨布怒,将扑之。杨朱曰:「子无扑矣!子亦犹是也。向者使汝狗白而往,黑而来,岂能无怪哉?」

东方有人焉,曰爰旌目,将有适也,而饿于道。狐父之盗曰丘,见而下壶餐以餔之。爰旌目三餔而后能视,曰:「子何为者也?」曰:「我狐父之人丘也。」爰旌目曰:「嘻!汝非盗邪?胡为而食我?吾义不食子之食也。」两手据地而欧之,不出,喀喀然,遂伏而死。狐父之人则盗矣,而食非盗也。以人之盗因谓食为盗而不敢食,是失名实者也。

杨朱曰:「利出者实及,怨往者害来。发于此而应于外者唯请,是故贤者慎所出。」

人有枯梧树者,其邻父言枯梧之树不祥,其邻居遽而伐之。邻居父因请觉得薪。其人乃不悦,曰:「邻居之父徒欲为薪而教吾伐之也。与我邻,若此其险,岂可哉?」

楚庄王问詹何曰:「治国柰何!」詹何对曰:「臣明于治身而不明于治国也。」楚庄王曰:「寡人得奉宗庙社稷,愿学以是守之。」詹何对曰:「臣何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,又何尝闻身乱而国治者也。故本在身,不敢对以末。」楚王曰:「善。」

昔齐人有欲金者,清旦衣冠而之市。适鬻金者之所,因攫其金而去。吏捕得之,问曰:「人皆在焉,子攫人之金何?」对曰:「取金之时,不见人,徒见金。」

牛缺者,上地之大儒也,下之邯郸,遇盗于耦沙当中,尽取其衣装车,牛步而去。视之,欢然无忧吝之色。盗追而问其故。曰:「君子不以所养害其所养。」盗曰:「嘻!贤矣夫!」既而相谓曰:「以彼之贤,往见赵君,使以我为,必困我。不如杀之。」乃相与追而杀之。燕人闻之,聚族相戒,曰:「遇盗,莫如上地之牛缺也!」皆受教。俄而其弟适秦。相称下,果遇盗;忆其兄之戒,因与盗力图。既而不如,又追而以卑辞请物。盗怒曰:「吾活汝弘矣,而追吾不已,迹将箸焉。既为盗矣,仁将焉在?」遂杀之,又傍害其党4、五人焉。

孙叔敖疾,将死,戒其子曰:「王亟封我矣,吾不受也。为我死,王则封汝。汝必无受利地!楚越之间有寝丘者,此地倒霉而名甚恶。楚人鬼而越人禨,可长有者唯此也。」孙叔敖死,王果以美地封其子。子辞而不受;请寝丘,与之,至今不失。

狐丘丈人谓孙叔敖曰:「人有三怨,子之知乎?」孙叔敖曰:「何谓也?」对曰:「爵高者,人妒之;官大者,主恶之;禄厚者,怨逮之。」孙叔敖曰:「吾爵益高,吾志益下;吾官益大,吾心益小;吾禄益厚,吾施益博。以是免于三怨,可乎?」

宋人有游于道、得人遗契者,归而藏之,密数其齿。告邻居曰:「吾富可待矣。」

邯郸之民以正月之旦献鸠于简子,简子大悦,厚赏之。客问其故。简子曰:「正旦放生,示有恩也。」客曰:「民知君之欲放之,故竞而捕之,死者众矣。君如欲生之,不若禁民勿捕。捕而放之,恩过不相补矣。」简子曰:「然。」

秦穆公谓伯乐曰:「子之年长矣,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?」伯乐对曰:「良马可描述筋骨相也。天下之马者,若灭若没,若亡若失。若此者绝尘弭辙。臣之子皆下才也,可告以良马,不成告以天下之马也。臣有所与共担纆薪菜者,有九方皋,此其于马非臣之下也。请见之。」穆公见之,使行求马。三月而反报曰:「已得之矣,在沙丘。」穆公曰:「何马也?」对曰:「牝而黄。」令人往取之,牡而骊。穆公不说,召伯乐而谓之曰:「败矣,子所使求马者!色物、雌雄尚弗能知,又何马之能知也?」伯乐喟然慨气曰:「一至于此乎?是乃其以是千万臣而无数者也。若皋之所观天机也,得其精而忘其麤,在其内而忘其外;见其所见,不见其所不见;视其所视,而遗其所不视。若皋之相者,乃有贵乎马者也。」马至,果天下之马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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