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之扬一愣,心想:“落先生过分驰念硕妃,心机有点儿胡涂了,过了四十多年,这儿不晓得关了多少皇族妃嫔。再说,这是卦象,又不是笔墨,何故见得就是硕妃的笔迹?”当下随口问道:“先生安知是韶纯前辈所留?”
“她如何想我不晓得,实在了解以来,我都没有明白过她,她也没有明白过我。”梁思禽出了一会儿神,“厥后,我为忘记韶纯,阔别应天府,经心忙于政务。这么浑浑噩噩,过了半年不足。某一日,我返回应天,惊悉凶信,硕妃生子难产,血崩而死。”
乐之扬踌躇一下,微微点头:“若不见她,我、我放心不下。”
梁思禽伸脱手来,颤抖着拂去灰尘,乐之扬发明,六条刻痕并未全都连贯,此中一半断而不续,从平分为两段。
“落先生!”乐之扬惊奇不定,“你晓得硕妃的死因?”
乐之扬明白贰心中纠结,不知如何安慰,想了想,说道:“落先生,有一件事未知真假,不知当不当说。我在冷宫时,闻声晋王热诚燕王,说他娘临死之前曾在那儿住过。”
“神意、或者叫做灵觉。”梁思禽沉默一下,“赶上顶尖儿的妙手,神意也一定靠得住。这个事理,阿谁姓叶的小女人就很明白。”
梁思禽沉默时许,屈指一弹,铜锁应手而落。吱呀呀一阵响,殿门大开,梁思禽安步走入,放下乐之扬,从袖里取出一支蜡烛,捻芯扑灭,映照四方。
“落先生!”乐之扬问道,“找到了么?”
“奇偶文?”
梁思禽穷途末路、倒行逆施,对于平生的所作所为生出莫大的思疑,心机几次多变,就连本身也难以掌控。他的祖父梁萧暮年倾城破国、殛毙甚多,晚岁大不足憾,教诲子孙,多以仁爱为本。梁思禽囿于家教,踏足乱世,吃了很多苦头,泥人儿另有土性,回顾旧事,不免自怨自艾、心中尽是难过愤恨。
“没甚么。”梁思禽苦笑点头,“我也是痴心妄图,韶纯死了四十多年,沧桑变幻,即便留下陈迹,也早就化为乌有。当年她困在这儿,存亡两难,必然悲伤绝望,可现在,我站在这儿,竟然猜想不到一丝一毫她的表情。当年我恨她绝情寡义,现在看来,真正绝情寡义的是我梁思禽。”说到这儿,他面庞抽动、双手颤栗,眼中透暴露深深的懊悔。
“奇特……”乐之扬忍不住问道,“这是甚么字儿?”
乐之扬心头一动,细心摸索,低声道:“三字,不对,是两个三字……”
乐之扬甚是猎奇,欲言又止,梁思禽看他一眼,幽幽地说道:“‘困卦’六爻,此中三六爻的爻辞是:‘困于石,据于蒺藜;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,凶’!”
“蒙古笔墨。”梁思禽轻声说道。
“这个么?”梁思禽叹一口气,“欲速而不达,竹篮打水一场空。”
梁思禽怔怔地望着他,过了一会儿,长叹道:“好小子,你比我强。”
“何不杀了朱元璋为她报仇?”乐之扬忿忿不平。
梁思禽痴痴怔怔,仿佛着魔普通。乐之扬劝无可劝,只好摇了点头,手脚并用地爬到一根柱子旁,筹算靠着柱子坐下,他双手摸到柱下石础,但觉凹凸不平、微有起伏,纤细笔挺,似是人力而至。
“这一卦如果下落在上六,六六三十六……”梁思禽目光投向东南墙角,踌躇一下,徐行走去,数到三十六块砖石,缓缓低头,取了出来,行动生硬迟缓,不像横绝天下的一代妙手,倒像是迟暮途穷的衰迈白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