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元璋沉默一下，缓缓道：“老四，些子幺么小丑，何足劳你脱手？此事到此为止，不必胶葛下去。”朱棣道：“父皇不承诺，儿臣唯有一死以证明净。”朱元璋道：“朕说你明净，你就明净。”朱棣道：“父皇一言九鼎，但是人言可畏，纵如帝王之尊，也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。”
朱元璋道：“你说。”朱允炆看看摆布：“这件事，外人听来不当。”朱元璋谛视孙子，暗生猜疑，可他城府甚深，点头道：“好，除了皇室之人，其别人先退下去。”
乐之扬闻声一惊，忽见殿门敞开，晋、燕二王和太孙并肩走出。晋王目光游移，仿佛心神不定，燕王双目泛红，脸上另有泪痕。乐之扬想他一代名王，这么当众落泪，足见受辱之深，想到这儿，不由生出几分怜悯。
朱允炆咕哝数声，小声道：“四叔，侄儿荒唐、误信谎言……”朱元璋厉声道：“这算哪门子赔罪，跪下了，大声说……”朱允炆扑通跪倒，颤声道：“侄儿有罪，还望四叔原宥……”
朱元璋尚未答话，燕王上前说道：“道灵师弟年纪太小、资格陋劣，玄门宗门都是耆宿老仙，只怕不会服从他的调遣。”
朱允炆道：“孙儿不敢冒昧，还请皇祖亲身过目……”朱元璋呸了一声，骂道：“有胆拿来，没胆量念么？顿时就念，一个字也不准遗漏。”
朱元璋喘了一口气，嘿嘿笑了两声，说道：“不愧是朕的老四，犟驴脾气也跟朕一样。罢了，你起来！”说到这儿，仿佛意兴萧索，“微儿以外，全都退下，让冷玄、道灵出去。”
这动机一闪而没，朱元璋连连点头，把这动机硬生生压了下去，渐渐说道：“允炆，不管如何，你也不要让朕绝望。”说完又瞥了乐之扬一眼。
宫女取来一管紫竹长笛，乐之扬接过，朱微调好琴弦，试弹数声，内行人听来委宛自如，乐之扬却听出此中的踌躇，比如流水间横了一块石头。琴声即心声，少女心有不安，天然也从琴声里流暴露来。
“好一个不敢不从。”朱元璋森然道，“这么说，你也看过这劳什子遗教了？”
乐之扬听得清楚，不觉心惊肉跳，倘若遗教失实，不但天下震惊，朱元璋更是颜面扫地，至于燕王一派，再无翻身余地。
朱允炆支吾道：“不知为何，她交出遗教就吊颈他杀了。”
“混账！”朱元璋嗓音拔高，“一个来源不明的死人，你也信赖她有孝慈的遗教？”
冷玄哼了一声，阴沉沉扫了乐之扬一眼：“这些鼠辈，向来偷偷摸摸，不敢以真脸孔示人。”他话中有话，世人听得胡涂，乐之扬倒是心惊肉跳，明知老寺人不敢戳穿本身，但也做贼心虚，暗骂道：“他妈的老阉鸡，我是老鼠，你就是鼠儿子、鼠孙子，啊，不对，他如果我儿子孙子，我老乐家岂不竭子绝孙？不当，不当，他连老鼠也不算，顶多只是一粒老鼠屎。”
朱棣沉默时许，说道：“太孙幼年识浅，受人利诱，儿臣不会与他普通见地。可爱的是幕后主使，捏造遗教的是谁，调拨太孙上告的又是谁？”
朱微“啊”地一声惊呼，紧跟着堕入一片死寂。乐之扬的心子扑通狂跳，暗骂朱允炆莽撞莽撞。他在周王府传闻此事，还未想好对策，朱允炆就说了出来，这么一来，岂不正中了晋王和周王的奸计？
燕王应了，转头瞧了瞧太孙，脸上似笑非笑。朱允炆更加愤怒，乐之扬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，一想到把守一大群羽士，他不止脑筋闷痛，五脏六腑也似要翻转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