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和左顾右盼,一脸利诱:“我来见一名故交,奇特,想是上错了船……叨扰,叨扰……”正要躬身退出,忽听冲大师笑道:“三保,既然来了,何妨一坐。”
乐之扬笑道:“本来你也有怕的,我只当你目空统统,谁也不在你眼里。”
乐之扬看他神情,脑中灵光一现:“你说燕王的出身?”冲大师蓦地昂首,讶然道:“这个你也听到了?”乐之扬心念急转:“大和尚,你调拨晋王,借太孙之手撤除燕王?”
冲大师笑道:“你不必忸捏,贫僧见地不差,可在少年人中,从未见过足下如许的奇才。你本是天上飞鹰,不该久居人下,依贫僧之见,与其遮讳饰掩,莫如率性而为,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。”
“你呢?”乐之扬笑道,“你又为何投奔晋王?”
“一是家师渊梵衲。”冲大师神情寂然,“九渊九审,禅机如神。”
“不对。”冲大师悄悄点头,“叶灵苏出身世家,武功光亮磊落,昨晚阿谁女子,行事诡谲,到处透着邪气。她的本事不似武功,倒似邪术,和尚自问浅薄,当真闻所未闻。”
他料事如神,乐之扬几近喘不过气来,吃吃地说:“我如何样不消你猜,你的诡计狡计,我倒是一清二楚。”
谁知统统安好,篷内轩敞敞亮,陈列小巧高雅,翠壶烹茶,玉炉焚香,红木几案摆放精美点心。冲大师盘膝而坐,如耸玉山,一名青衣少女谨慎翼翼地为他斟茶,少女肤光赛雪,端倪如画,眸子亮如点漆,眉宇间自有一股风骚不尽之意。
青衣人扫视船内,愣了一下,冲口而出:“道灵仙长!”乐之扬吓了一跳,瞪着对方说不出话来
他自发知人之明,说完抚掌大笑。乐之扬听了这话,开初只觉好笑,可转念一想,若能成为天子近臣,岂未几了几分靠近朱微的机遇。
“如何没有?”冲大师屈起手指,“叶灵苏算一个,昨晚周王府的女子算一个,足下摆布逢源,真是可喜可贺。”
冲大师道:“秦淮河上,另有甚么人?”乐之扬道:“她是其间的出错女?”冲大师笑道:“此女外号‘石姬’,又聋又哑,浑沌有如顽石,吹拉弹唱一窍不通,唯有一桩好处,在她之前能够畅所欲言,不消担忧泄漏一字。”
船只荡向波心,透过两侧窗户,河上气象历历可见。冲大师忽而笑道:“乐之扬……”乐之扬一惊,转眼瞪视少女。冲大师笑道:“放心,她听不见的。”
“淫者见色,空者见空,空便是色,色便是空。”冲大师殊无愧色,侃侃而谈,“《金刚经》有云,统统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。所谓佛门戒律,也如梦幻泡影,只要俗气凡僧,才会画地为牢、一叶障目,不见大光亮,可贵大安闲。”
乐之扬不觉呆住,冲大师笑道:“仙长放心,和尚说话算话,本日只谈天、不打斗。”
“你我别离那天。”郑和苦笑一下,“那一天,达里麻迎战沐英、蓝玉,一败如水,丧师十万,家父也战死军中。王子你不幸小人,让我出府看望母亲,我去了一天一夜,返来的时候,王府人去楼空,你已经不在了……”
“不消。”冲大师笑道,“贫僧有一个好去处,仙长可愿与我同业。”
郑和回声一震,脸上暴露古怪神情,他瞪着冲大师,身子簌簌颤栗,俄然扑通跪倒,失声叫道:“薛禅王子,真、真的是你?”
乐之扬打量二人,也觉惊奇,燕王府的寺人竟是冲大师的故交,这和尚手眼通天,到处叫人意想不到。
乐之扬道:“这么说,孝慈皇后的遗教也是你捏造的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