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羽生看他一眼，点头道：“好个及时行乐。”
乐之扬见他神情，不由深思：“大和尚品德不堪，眼力却很短长，他说齐王伤于气功，估计七九不离十。其间内功最高的只要我和他两个，若不是他，应当另有其人。”举目一扫，落羽生袖手而立，冷冷直视火线。
乐之扬行走东宫，传闻过此人名头。李景隆是建国功臣李文忠的儿子，李文忠又是朱元璋的外甥，因为这一层干系，建国功臣荡尽，李文忠却得以善终，身后备极哀荣。更可贵“将门有将”，李景隆秉承父爵，统领兵马，乃是东宫在军中的栋梁，朱元璋对他非常看重，多次令他外出练兵，想他担当父业，成为朱允炆的得力臂助。
落羽生冷冷不答，李景隆瞅着他两眼出火，乐之扬看出不妙，一皱眉，正想岔开话题，忽听有人笑道：“琴心如水，弹琴者先要洗心，静中活泼，方能幽中见奇。”
黄子澄等人虽得太孙宠任，血缘上终是隔了一层。梅殷、李景隆皇亲国戚，一文一武、一内一外才是“太孙党”的主心骨。梅殷深知乐之扬与众儒生反面，只恐摆荡东宫根底，多次想要开解，始终不得其便，此次借口给李景隆拂尘，要把太孙一党集合起来，弃绝前嫌，共保太孙。
李景隆道：“这么一说还真是难，不知是谁定下的端方？”宁王笑而不语，乐之扬心头一动，鼓掌道：“我晓得了，必然宁王殿下！”
“是么？”落羽生淡淡说道，“如果那样，我这一颗脑袋可保不住。”乐之扬一愣，笑道：“是了，那调子太悲，寿诞大喜之日，吹奏起来太不吉利。
宁王含笑点头，李景隆笑道：“殿下高见，那么琵琶呢？静还是动，有情还是无情。”
“比起洞箫，编钟又反之，数量甚多，一钟双声，同一编钟，敲击位置分歧，乐律也就大异，加上八十四调旋宫，吹奏者的心机务必沉着，脱手务求精准，是以兼顾多方，心如轮转，情思没法专注，想要吹奏恰当，须得摒弃七情，身外无物。”
齐王嘲笑一声，讽刺道：“十一，传闻你的乐工死了，你还来干甚么？”
一字入耳，乐之扬蓦地惊觉，忽见台上三座竹亭中递出三张白纸，鲜明写了三个“甲”字。要知评判三人，各自给出评分：一“甲”为下甲，二“甲”分为中甲，三“甲”为上甲，“五乐”比试以来，“上甲”从未有过，这时俄然呈现，人群里掀起一阵纤细的声浪。
“去他娘的怪杰。”齐王一贯凶暴，性子一起，除了朱元璋谁也不怕，他一叉手，将蜀王掀倒在地，挽起袖子冲向落羽生。
李景隆一愣，回看宁王，后者嘴角含笑，目不转睛盯着台上，李景隆恍然有悟，忙道：“本来是驸马府的人，难怪，难怪，唔，那姓名是甚么，杨若南……呵，有点儿意义……”
“我也不知。”宁王叹了口气，“今儿一早他出城往北去了，说不定是回北平。”
落羽生扫他一眼，凝然不动，齐王怒道：“老狗，本王叫你呢？”落羽生还是不动，齐王更怒，厉声道：“老狗，胆敢鄙弃本王。”作势欲上，蜀王仓猝拦住：“怪杰有奇行，老先生风骨不凡，不成以威势屈之……”
“落羽生？”乐之扬大吃一惊，冲口而出。蜀王瞅着他大为惊奇：“道灵仙长，你也认得落老先生？”
李景隆嘲笑一声，说道：“那么先生无妨说说，为何没有一个乐工精通五样乐器？”
梅殷深知李景隆尊性傲岸，平凡人都不在他眼里，只怕他口无遮拦，说出更刺耳的话，忙道：“老先生说得也有事理，学了技艺，不杀人干甚么？蜀王一贯风雅，他看中的乐工必定不错，这位老先生必然是精通音乐的高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