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怜影点头说:“掩耳盗铃,看看你和我,哪儿有渔夫渔妇的模样?”乐之扬想了想,笑道:“女人说的是。”买来两套粗布衣裳,与水怜影换在身上。
“这个……”乐之扬皱了皱眉,“她又在哪儿笑?”
“还没有。”弄蛇客微微嘲笑,“但也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这座岛屿恰是崇明岛,江海在此融会,水色两分,明白如画。乐之扬不由心想:无怪盐帮在此集会,水流至此,江水变咸,海水变淡,不愧“河咸海淡”之名。河可咸,海可淡,这天下之事,另有甚么做不到的呢?
乐之扬一时沉默,他佩服苏乘光豪气过人,不忍见他送命,王子昆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暴虐非常。想到这儿,他问道:“选帮主与那两个女子何干?”弄蛇客点头说:“我也不知。”
乐之扬只觉好笑,老头儿长年弄蛇,反被蛇咬,真是大大的报应。想到这儿,踹门而入。小童吓了一跳,作势扑来,却被他一脚踢翻,弄蛇客慌镇静张,挣扎欲起,乐之扬长剑一挥,指住他的咽喉,笑嘻嘻说道:“要活命的,乖乖躺下。”
到了院落上方,白隼回旋不去。乐之扬心知到了地头,扶着水怜影上马,潜到小院门前,取出真刚剑,堵截门闩。两人排闼而入,走到亮光之处,忽听有人收回轻唱。
水怜影脸颊微红,如染胭脂,小声咕哝道:“你这小我呀,少说两句,会死么?”乐之扬哈哈大笑,出舱摇橹去了。
如此逆流东下,乐之扬闲来无事,又想起郭尔汝之死,思来想去,全无眉目,想到烦恼之处,便到船头吹笛散心。
“对你笑?”乐之扬发笑道,“这是功德啊。”水怜影道:“可他发笑的处所不对。”乐之扬笑道:“他在哪儿笑?”水怜影望着江水,幽幽说道:“都城的断头台上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孙正芳放下烟斗,笑吟吟说道:“玄武在北,玄武不就是乌龟吗?无怪高兄爱坐肩舆,比如乌龟出行,总要带着个乌龟壳子!”
乐之扬见他气度不俗,不由猜想:“此人穿戴白衣,莫非是‘白盐使者’华亭?”
乐之扬忍住笑,低声问道:“这是土长老吧?”水怜影点头说:“土长老高奇,北五省的土盐、岩盐、池盐,全都归他掌管。”乐之扬笑道:“看模样,他们都是来争帮主的。”
飞雪时高时低,忽远忽近,仿佛一只幽灵,在夜色中隐现不定。二人纵马跟从,跑了一个时候,忽见火线呈现一点灯火,凝目看去,倒是一间四合小院。
这一晚,月落波心,江水如练,乐之扬吹了一遍《周天灵飞曲》,望着江心明月,表情俄然空灵起来。蘅筕水榭一战历历在目,《灵飞经》的经文也一股脑儿涌上心头。
正说着,忽听一声炮响,漫天焰火绽放,火树银花,结成八个光彩夺目的大字:“六合八荒,玄武在北”。
水怜影望他一眼,眸子里似有星光流转,忽而笑道:“乐公子,你小时候必然无忧无虑,故而不管何时,老是高欢畅兴。”
花船泊岸,下来一乘肩舆,抬到车船之前,走出一个黑衣老者,五十出头,干瘪肥大,瞥见孙正芳,顿时瞋目相向。
“如此我非去不成。”水怜影决然道,“万不得已,还可用我换出她们。”
水怜影苦笑道:“人生如寄,人死如蜕,这躯壳迟早也如蝉蜕普通脱去,老长幼少,又有甚么干系?”乐之扬道:“人生可贵再少年,我倒是甘愿更年青一些。”
乐之扬回身出门,又查问一遍童儿,与弄蛇客所说普通无二。水怜影听完,面露笑容。两人出了院子,冷静走了一程,乐之扬忽道:“水女人,你去过崇明岛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