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之扬伸手抚摩枕畔,但觉余润尚在、温香犹存,设想少女在枕边堕泪的景象,心中不堪欣然,一时呆呆入迷。席应真见他神情,正色说道:“小子,你不要胡思乱想,她是皇家公主,又已经许配耿家,于理于法,你都不该再有痴念。”
朱元璋本也狐疑乐之扬嘲笑诸孙,内心杀机大动,但听他这么一说,肝火稍减,点头说:“骂娘算甚么?更刺耳的话朕也骂过。但你当庭发笑,鄙视朕躬,可不能就这么算了。哼,好哇,你就来讲说,为甚么要战不要抚,答得上来就罢,答不上来,朕要打你的棍子。”一挥手,两个寺人手持廷杖,走上殿来。
朱元璋笑了几声,忽地一拍桌子,厉声喝道:“欠他娘的揍?哼,我看是放你娘的屁!”朱高煦张口结舌,结结巴巴地说:“爷爷,我、我说错了吗?”
朱允炆躬身道:“孙儿之法,乃是增设堡垒岗哨,本来六十里一堡,三十里一哨,如此收罗太疏,倭寇乘虚而入,待到官兵赶到,倭人早已劫夺到手,乘船远遁。故而改成十五里一哨,三十里一堡,收罗既严,倭寇也没了可乘之机。”
众皇孙面面相对,朱高煦身边的微胖青年欲言又止,嗫嚅两下,终归低下头去。朱元璋眼看无人应对,神采垂垂丢脸,目光一转,忽见乐之扬站在席应真身后,脸上暴露一丝笑容,顿时更添肝火,厉声道:“道灵,你笑甚么?”
“错得离谱。”朱元璋瞪起两眼,“你这小子,有理三扁担,在理扁担三,甚么都爱蛮干。哼,兵戈么,偶然匆促而发,还可不讲事理。治大国如烹小鲜,不讲事理千万不可。云南蛮夷聚居之地,牵一发而动满身,该战则战,该抚则抚,因事设想,并无必然之规。你主战没错,但何故要战,总得有个事理。”他顿了一顿,又扫视群孙,“你们谁能说出此中的事理?”
他一口气说完,太极殿中一片寂然,数十双眼睛盯着他,惊奇、妒恨各不不异。朱元璋盯着奏章,拈须不语,过了半晌,点头说:“好个杀一人则平一方,就用这个做批复吧。”援起紫毫,饱蘸乌墨,刷刷刷地在奏章上写了一行,顺手丢在一边,也不说廷杖之事,独自拿起第二份奏章,扫了两眼说道:“这一份是宁海知府的奏折,克日以来,倭人多次犯我海疆。允炆,你又是如何批复的?”
席应真起家行礼,笑道:“太孙国之储君,当以国事为先,贫道不过方外朽木,不敢劳烦太孙顾虑。”
看那廷杖,又粗又沉,官方传说,这一顿棍子上面,打死过很多名将大臣。乐之扬固然不怕,但也不肯受这个冤枉,当下把心一横,笑着说道:“小道愚笨,私心揣摩陛下的深意。孟获与刀干孟确有分歧,孟获当年威震群蛮,是南边蛮夷的首级,素为蛮夷所佩服。诸葛亮收伏一个孟获,也就收伏了统统的蛮夷,服一人则服一方,乃是大大的便宜事,故而不吝七擒七纵,定要孟获臣服为止。倘若杀了孟获,群蛮无首,必然冒出来很多李获、王获、赵获、张获,前仆后继,各处着花,诸葛亮比年征讨,又如何还能挥军北伐,收伏中原……”
乐之扬听到这儿,大失所望,他甘冒奇险,全为治好席应真,成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,治不好老道不说,反而将本身逼入了一个古怪地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