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抹红绽放在竹青的锦料上,倒是不测有些都雅,只是宋立言的神采实在不佳,阴沉沉的,像乌云下见不着光的山峦。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,乌黑的眸子就定在了她身上。
“本官没有指责你的意义。”
“是。”般春应下,又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,“酒味儿这么重,掌柜的要不要开门透透气?”
他在这里,那能冲石敢当来的定都是周遭十里以内的大妖怪,方才一役想来也不会太轻松。楼似玉斜眼瞥了瞥宋立言胳膊上的伤口,到底是把哭腔咽了下去,撇撇嘴,扭头去柜台背面翻出瓶金创药递给宋洵。
左行右动都有宋洵拦在前头,宋立言愤怒地把獬豸剑往他怀里一塞,拂袖坐去那方桌前。
“错怪了?”楼似玉一顿,看向宋立言,那眼神哀怨得像个守了一千年寡的弃妇,也未几言,就扁嘴望着。
冲在最前头的蛊雕刚伸开嘴,行动快速一僵,四周白光乍出,将他们化为剪影,三步以外,宋立言任凭伤口血雾澎湃而出,眼里半分慈悲也没有,沉声念:“吾为六合师,摈除万鬼堂。吾含六合炁,咒毒杀妖方——”
向来行事胸有成竹的人,头一回朝他乞助,宋洵惊诧,看看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掌柜,又看看自家大人那略微慌乱的眼神,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。
另有硬仗要打。
但现在楼掌柜说这个石敢当跟她没干系,宋立言看着她的背影,想信赖,又总感觉不能全信。
“大人!”背面的宋洵赶紧上来拦住他,急声相劝,“这掌柜的非妖且无罪,您三思!”
中午已过,街上规复了人来人往,掌灯堆栈里世人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。李小二一边把人往客房里扛,一边抱怨:“这都如何回事啊?喝这么多。”
“咳,掌柜的,大人也是一时情急错怪了人。”宋洵正色道,“您别往内心去。”
宋立言:“……”
像是应她这句话似的,楼似玉感到到背后白光破天,透过门扇照出去,将她的发丝都照成了黄褐色。她没有转头,只抬起下巴,瞳孔跟着一缩。
“大人之前还说怪力乱神都是无稽之谈,怎的现在又说那破石头是邪物?”楼似玉撇嘴,“这世上不是早没妖怪了嘛?”
这说哭就哭的本领,整条街楼似玉认第二,没人敢认第一,那小嘴唇一咬,眼泪就跟珠子似的往下滚。偏生她那双凤眼熟很多情,微红起来楚楚动听,像是把全天下的委曲都盛在了里头。
宋立言沉默。
楼似玉抱着帐本踌躇了好一会儿,才摸着桌角战战兢兢地蹭着长凳边儿坐下。
未时末,喝醉的人都被塞进了客房,般春和李小二也已经里里外外清算安妥下去歇息了。
楼似玉一颤,怔愣地看了他两眼,小嘴儿一扁就涌出泪花来:“大人这是干甚么呀……”
剑面磕地后的金鸣声回荡开去,听得人脑袋发晕,可也只一会儿,那声音就消逝了。
“石敢当向来是弹压邪祟之物,奴家那里晓得它会变成邪物?”她捏着小手绢一点一点地揩掉眼泪,全部背影都透着无辜,“大人明察秋毫,可不能冤枉了人。”
“……那石敢当是邪物,放在门口会招致大祸害,方才环境实在危急,本官也偶然迁怒于你,还请掌柜的包涵。”
“是啊。”楼似玉眨眼,“卖那玩意儿的人说放在门口招财,奴家便买了。”
他不记得上清司教过这类咒术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