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脚步一滞。
卫恒攻占邺城以后半个月,卫畴方才带着卫玟率军而至。
特别是我和同嫂嫂,联床夜话了两个早晨,仍有很多未尽之言。
但是很快,我就晓得,那并不是我的错觉。
因为卫畴紧接着说出的一句话。
卫恒说这世上从无“如果”二字,可如果真有重新来过的能够呢?
我心头一紧,“你说甚么?丞相……他竟承诺了子文所请吗?”
因有一桩大丧事,燕徙新房当日,卫畴大宴帐下臣僚,为了接待新近归降的此地望族――清河崔氏,这场酒宴非常昌大。
我莫名感觉这味道有些熟谙,似是在那里闻到过,仿佛在好久之前,又好似就在昨日,我亦曾躲在这氤氲着香气的帐幔以后,看向厅堂觥筹交叉的世人,一颗心怦怦乱跳,等候着卫畴快些说出他为两个儿子所定下的婚事,特别是他将何人许给了卫恒。
那种熟谙的心慌眩晕感又来了。如前几次一样,我面前一黑,脑内响起一把宏亮的嗓音。
那故事奇就奇在,书中女子竟然在身故以后,重新回到结婚之前,重活了一遍,且一改宿世的惨痛运气,经历几次波折以后,光阴静好,安度余生。
“珠儿mm,你这是何为?到底要带我到那边?”我被她拽着袖子,孔殷间摆脱不得。
卫畴安慰我,“阿洛,你勿须指责子恒,便是他不将程熙斩首,吾也不会留别性命。程氏在幽、青、并、翼四州,连绵百年,根底颇深,若不斩草除根,老夫实在是寝不安枕哪!”
我抱住嫂嫂,心中暖和非常,还是女子间的情义更暖民气肺、耐久弥新,远胜男女间的情爱那般恼人。便是我此生再也找不到夫君相待,有嫂嫂如许一个好姐姐疼我,也就够了。
“吾已筹算今后将丞相府设在邺城,已派人去许都接人,若你姨母到此,见你这般清癯,又要怪我。”
我俄然想起同程熙大婚之时,他见我对婚礼有似曾了解之感,便笑言我和他想必是上辈子的伉俪,故而感觉好似曾经经历过普通。
我并没有再为程熙向他讨情,因为我已经晓得了程熙的了局,就在邺城城破那天,他已死于卫恒的剑下。
“我们去前厅看爹爹他们宴饮如何?他们那边的酒宴必定要比我们这边热烈。”卫珠笑嘻嘻道。
一次在我晕眩之时,那道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,一次在我晕眩过后,我亲眼看着卫畴说出那句话。
为了嘉奖卫畴扫灭程氏之功,雍天子再次给他加官进爵,从司空加封为丞相。
我心神恍忽地看着面前这统统,一时不知今兮何兮。仿佛方才灵魂出窍,身陷无边深渊只是我的错觉。我不过是一时头晕,眨了下眼,周遭统统如常,我亦当是统统如常。
不想三年畴昔了,当年的危急早已消弭,此时我已不消再担忧被天子表兄接入宫闱,他却还是心心念念着要娶我。
如我曾在梦中见过的一样,荆布塞口,乱发覆面,瞧着惨痛非常。更可骇的是,这一次她的身边竟多了三具一样干瘪可怖的小小尸身……
“非礼勿视,我可不想去凑甚么热烈。”我回绝道。
然后就被他爹卫畴找了个由头给辇了出去。
红色帐幔上模糊传来一股如有还无的氤氲香气,似是檀香和苏合香混在一起的味道。
并不是我不肯见他,而是卫畴派人守在我的院门以外,说我要为亡夫守丧,不准任何人来扰我平静。
那歌声似是数万人放声而歌,却又细成一线、缥缈空灵,我模糊听得“重挽天道”四个字,俄然身子被人猛地一拽,三魂七魄就此归位,重回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