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观琴时,卫恒已用了两碗粥,他放下粥碗,道:“夫人如果喜好这张琴,那它便是夫人的了。”
我这番话便如投石入水,在卫恒那如深潭般的眸光中荡起一圈藐小的纹路。
我这才认识到,方才情急之下,我竟将左手覆在他的右手背上,此时被他目光紧舒展定,顿时感觉如被火炙,忙抬起手来,取过他手中的药碗,强自平静道:“仓公医嘱上写明,这药需饭后服用。将军……还是先用些粥饭吧。”
“将军用过膳后,需隔两刻钟再服药,到当时,这药怕也凉了,需再热一遍,有劳尹寺人了。”
我伸指在那琴上悄悄一拂,七弦轻动处,琴音动听,甚是动听,倒是张好琴。
也不知卫恒是否亦是如许感觉,又是相顾无言半晌后,他先开口道:“实在仓公此次情愿来为夫人诊脉,亦是因为夫人当年的善举。”
见我不去问他,卫恒反而主动问我,“夫人就不猎奇我为何这般重责她二人吗?”
而这一世,也不知卫恒是如何了,待我和宿世大不不异,一心为我求请仓公,这才……救了他本身。
“不错,”卫恒道,“仓公来邺城之前,在荆州待了月余,还曾给在战阵之上中了毒箭的章羽刮骨疗毒。想来晓得以章羽的权势,便是现在和江左孙周缔盟,但以长远计,仍不是父王的敌手。”
一想到那位可敬可亲的白叟家,明日就要到丞相府去为卫畴治病,我心中就有些没出处的发急,先前曾有两位医官,因未能减缓卫畴的头风病,被他一怒之下,愤而杀之。固然仓公医术通神,可那卫畴的心性,实在难测……
卫恒嘲笑道:“不就是会活不长吗?生又何欢,死又何惧?与其这般活着,倒不如早些死了早得摆脱。”
就当我是为了他日的天下承平吧,我这般安慰本身。
他终究转过眼来看着我,薄唇微张,却又欲言又止,半掩在唇边的右手缓缓朝我伸了过来,目睹那手将要落到我的肩头,俄然在半空中一划,转而取过我手中的提盒,取出那碗药,便要一饮而尽。
“你来做甚么?”
我仰首细看向他,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神采微微有些发白,本来棱角清楚的表面似也添上了一分温和,再不若白日里那般冷硬。
卫恒的神采又沉了下来,“因是卫某所赠,以是夫人就不要吗?”
“不猎奇,我有些累了,只想快些回房安息。”
我忙按住他,“等等,空肚饮药,对身子不好。”
“且慢!”卫恒开口道:“既然夫民气慈,不肯见她们刻苦,临时本日先点到为止。”
虽未明说,他到底是为了谁去寻仓公,答案已是呼之欲出。
宿世我饮药而死时, 不过二十五岁, 他长我五岁, 当时刚满三十, 恰是风华正茂,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。
章羽分开卫畴以后,招兵买马,几番拼杀下来,夺得荆州六郡,亦成了雄踞一方之主。
我伸出掩在袖中的双手,摆在他面前,任他细细打量。本来当初就只是皮外伤,又畴昔这大半年,那里还瞧得出涓滴曾受过伤的陈迹。
先前这房中只要我和卫恒两人时,我感觉难堪,总盼着能再多上一二小我。可现在多了尹平在这里,每逢冷场时便说上几句,却让我更觉难堪,远比方才我和卫恒伶仃相对时,还要难捱。
但卫恒既如此说,我也没多说甚么,在尹平出去时,将那盛药的食盒也递畴昔。
“我……”我下认识地就想推拒,可又怕他再被我回绝,愤怒之下,又不肯喝药,只得点了点头,答了一个“好”字。
这般沉默相对,实是有些难堪,我便问道:“先前仓公说我和他乃是同道中人,将军可知他为何如许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