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感喟道:“这都是出于我的私心,我本该将你送回邺城才是, 但是我又怕,怕万一再有甚么不测……你再忍耐几日,等打败了章羽,我们就能搬到零陵城里去小住几日, 再不消住在这粗陋的营帐里。”
我温言道:“中郎将既如许说,定会对你们兄妹另有赔偿。”
彼时我刚产下琮儿不久,虽已出了月子,因体虚仍旧在房中疗养。她很聪明,并未直接求见于我,而是先命人奉上几双她亲手缝制的婴儿小鞋,做工极是邃密,比我的女红还要超卓很多。
我模糊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甚么,却还是微浅笑道:“先生但说无妨。”
吴良点头道:“不错,中郎将说会另行动舍妹择一良伴,风景将她出嫁。”
“她见中郎将伤得极重,尹寺人亦受了伤没法关照中郎将,她便主动前去顾问他,衣不解带、不眠不休照看了中郎将月余。就连擦身喂药这些靠近事体,也全都是亲力亲为,是以……”
“小女原就不敢期望,现在见到夫人,更是自惭形秽。夫人您如明珠美玉普通,小女便如那道旁的野草,如何能入中郎将的眼?您同中郎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良伴,小女不肯给中郎将做妾,如果夫人不嫌弃,只求能奉养在夫人身边,为奴为婢,替中郎将奉养好夫人及小公子,亦是报了中郎将对小女的大恩。”
他部下那些将领更是群情激愤,搬出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”来,在那使者面前替他回嘴。
是以,我当时听吴好像此说,也就信觉得真,当真觉得是卫恒想要主动纳她为妾,便忍着心中苦涩问她是否情愿。
第二日,他便带着我出发沿长沙、襄阳、樊城,一起往北而返。
若他仍旧说一堆谦辞之语,那我心中仅存的那一丝疑虑便会烟消云散,但是他却略一踌躇,朝我拱手道:“鄙民气中是有一桩难堪之事,本不该同夫人提及,只是……”
吴良略一迟疑,面有难色道:“本来鄙人亦作如是想,可哪知……半年前,中郎将为了救夫人身受重伤,昏倒不醒。当时因鄙人随军出征,怕留胞妹一人在家中,受嫡母嫡姐欺辱,便将她带在身边。”
我朝他行了一礼道:“当日多亏先生相救,大德没齿难忘,原该早些向先生伸谢的,因未得便,方一向拖到现在。”
“只要能陪在你身边,不管是那里,都好。”我环住他,将头贴在贰心口,轻声道。
他当时除了初1、十五,夜夜都宿在书房里,自我有了琮儿后,更是未曾在我房中过夜。
因而我命人请她出去略坐半晌,随便聊了几句,谢过她送来的衣物后,她俄然泪水涟涟地跪地朝我道歉。
人偶然的心机非常奇特,我明知她就是阿谁雪夜陪在卫恒身边,替他扫雪披衣的女子,心中既不想见她、怕见她,却又想见她。
他道:“家兄临终前留下亲笔手札一封,是写给中郎将的,他在信中只哀告了中郎将一件事,便是想将我那胞妹吴宛拜托于中郎将,求中郎将将她收为妾室。”
但是这一世,自从给我还了一回衣裳后,她就再未曾到我面前露面,没再照着宿世的门路走。
见他回到内帐,我快步走到他身边,正想安抚他,他却抬首冲我笑了笑道:“如此甚好!免得你再跟着我行军兵戈,刻苦受累。你这几个月瘦了很多,早该回邺城好生保养才是。”
以是,我便压服吴宛留了下来。
吴良忙作揖行礼道:“夫人言重了,鄙人愧不敢当。良既为中郎将的属官,自当尽忠职守,为中郎将效犬马之劳,不敢居功。”
说她对不起我,为了向卫恒报恩,便在我不在时,奉养在卫恒的病榻之前,顾问了重伤的他有大半年之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