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玉燕怕影响分散,便让当时在场的丫环们清算安妥,且不准找旁人帮手。可近身服侍的丫环皆是一等和二等丫环,平常除了服侍些妆容箱笼之事,旁的事情自有小丫环使唤,底子没有做过粗使丫头的活计。何如杨玉燕管家甚严,向来容不得别人抵挡。无法之下,丫环们只得勉强责备地拾掇开,直至晚间才堪堪清理完。
冰儿见灵珑为这点子小事儿便高兴成如许,忍不住悄悄地红了眼眶。她拧了帕子擦拭着眼角,抬手便将那匣子从灵珑手里抽了出去,卤莽地啐了啐小手,捏着银票的一角便数了起来。
灵珑不知灵翰霆送银票的企图,更加不知那句“莫要过分疲累”含了几分真情。可这是她的父亲第一次向她示好,她只觉内心飘飘零荡的,与初回璃园的那一刻,与见到牵牛秋千的那一刻,竟是一样的感受。
冰儿哧哧地笑着,又宠又爱、又责又怪地点了点兰儿的额头,“你呀,这起子事情你倒记得通透,赶明儿教你些理家归拢之事,你如有如许的记性,姐姐我便该谢天谢地咯!”
折腾一会子,灵珑便没了睡意,干脆扯了件披风渐渐地朝后山走去。
灵珑正如此想着,冰儿便排闼出去,屈膝回道,“蜜斯,福管家来了,说是有事想求见蜜斯。”
园子还在,仓鸾也还在,只小溪边多了一道颀长矗立的身影,隔着小溪与半空中的仓鸾对峙着,很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态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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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管家略显浑厚地笑笑,将一个墨漆色的木匣子捧在手里道,“蜜斯看了便知!”
倒不是璃园的丫环用心探听,竟是芳菲苑的丫环不堪重负,哭哭啼啼地朝兰儿倾诉,这才传到了灵珑的耳朵里。
福管家说完,也不待冰儿去取,便上前几步将那匣子放在了灵珑手边的桌子上,复躬身道,“东西既已送到,小人这边归去了。相爷叮咛蜜斯早些安息,恰是长身子的时候,莫要过分疲累的好。话已带到,小人告别。”
福管家寥寥数语就走了,灵珑却捧着那匣子有些愣神儿,那匣子里竟是厚厚一叠银票,每张都有五百两。
小丫环们看着眼热情热,何如小手被磨粗磨破了,身子酸麻绵软不说,到最后竟是连个丝绢帕子也没捞着。
本日璃园来交常常的人太多,也不知仓鸾走了没有,若没走,它可曾吃了东西未曾?
灵珑纳罕,福管家虽名义上是管家,倒是灵翰霆的左膀右臂,等闲不离摆布的,眼看着就到亥时了,这迟早来……
灵珑歪在榻上笑了笑,没有理睬兰儿的抗议,不言不语地合上眼睛歇息。
笑话?可不就是笑话吗?她竟不知,这年事越长撒泼的本领竟然也跟着长了。她惯常纳罕灵紫凝的性子到底随了谁,这会子才晓得,有其母必有其女的事理。
冰儿和兰儿对视一眼,见灵珑倦怠,便也噤了声,掩了门,悄悄地出了阁房。
灵珑选了张靠近的椅子坐下,随口问道,“福伯可知是何东西?”
灵珑看着冰儿忿忿不平的模样,顿时发笑,她心知冰儿在为她鸣不平,可她们皆不懂,本来她只要师父疼她宠她,这会子不但有了娘亲,另有了父亲,与她而言,这一点一滴的暖和,便都是不测之喜。
兰儿有些难堪地挠了挠头,辩白道,“蜜斯,您瞅瞅冰儿姐姐,兰儿是见您本日乏了,特地讲些笑话逗您高兴呢,冰儿姐姐还专拣兰儿的弊端拿捏,真真是极讨厌的!”
灵珑将匣子抱在怀里,想起父亲斯文儒雅的模样,又想起他看向娘亲时阿谁庞大深沉的眼神,不由地轻笑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