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萼道:“奴婢并没有偷懒,只想着气候越来越热,女人若一时没有胃口,让小厨房熬些荷叶粥喝倒好,是以去益园的池子里,掐了好些荷叶返来。还摘了两朵荷花,都供在大缸子里了。”
芳馨道:“十几年前嫁于废骁王,才两年,便难产薨了。当时贵妃甚是悲伤,亲身扶灵北上,足足过了一年才回朝。”
本来她和我一样,也有一名孪生姐姐。我甚是猎奇,支起家子道:“那周贵妃的姐姐呢?”
天子赞道:“你倒不以貌取人,可贵。”又向林妃道,“侄儿很懂事理,依朕看,嫂嫂也实在不消操心劳累。他若自行看准了,朕便赐婚。最可贵是志趣相投,脾气相合,面貌家世都在其次。”
芳馨却答非所问:“内阜院趁着送新榻来的工夫,将这个月灵修殿的月银用度一并送来了,奴婢才刚在内里盘点。听内阜院一个熟悉的小内监说,他们刚才去皇后宫里送银子,皇后为昨夜圣上与周贵妃在清冷殿坐了一宿的事情正活力。”
高旸起家答道:“臣尚年幼,合法读书明理之际,怎可早早为家室所牵绊?再者,朝廷里那些老头子的女儿,想来都无趣得很,臣必得一个才干高超的女子,才肯聘娶为妻。”
林妃忙起家答道:“回母后,春季就满十五岁了。”
天子笑道:“嫂嫂若感觉哪位大师闺秀好,问准了信儿,朕马上赐婚,又有何难?不知可相准了么?”
我心中一震:“这么说,信王和熙平长公主的娘舅荣王陈四贲是因这出《赎孽》被废。圣上出征期近,昨夜点这出戏的意义莫非是……”一时烦躁起来,拿起绘了兰花的小葵扇猛力挥了两下,“这么多年来,两宫固然着意加恩安抚,但仍恐他兄妹二民气中不平,暗生异图。故此借《赎孽》敲打?”
阳光透过竹帘,薄如刀裁,轻若羽纱。一如被冗长光阴渗入的旧事,细碎而温情。我想起天子倚靠在周贵妃身上的背影,叹道:“到底是打出世时就在一起的情分。”
我忙道:“怎不早说?快换衣。”
台上正唱着一出《赴宴》。西王母的小丫头见周穆王生得俊美,正心猿意马地引他退席。而穆王身边的小马倌却在偷望这仙颜的小仙女,小仙女自是偶然于他。约莫她道行不敷,她若晓得七百年后,恰是这小马倌的先人灭了两周,一统天下,成为始天子,现在又当如何?[45]
芳馨道:“内里另有没放糖的,奴婢再去盛一碗来。”
天子浅笑道:“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,今后结成佳耦才更稳妥。只是曜儿与柔桑年纪还小,过些年再说不迟。”说着拉过柔桑,低低扣问,柔桑一一恭敬作答。
天子笑道:“明日不上早朝又如何?”
天子笑道:“朕早有此意。长公主位比亲王,就晋封为县主,赐宁海县为汤沐邑。”熙平长公主喜出望外,忙携曹驸马与柔桑跪下谢恩。
太后笑道:“信王世子是太祖的长孙,又是亲王世子,身份高贵,天子要亲身赐婚才好。”
御驾亲征的大义慷慨,帝后之间的虚与委蛇,贵妃周氏的独荷恩宠,金屋藏娇的小儿婚事。我不由叹道:“天家盛宴,斑斓靡丽,觞流欲壑,情实尴尬。”
我忙问道:“世子可有甚么话留下么?”
芳馨娓娓道:“宫中人都传说,荣王陈四贲暗害了定王周明礼的事情,本来朝中都不晓得。是定王的二女儿小周郡主,也就是现在的周贵妃偶然中得知的。那一年的元宵,宫中大宴群臣。周贵妃那年虽只得九岁,却代父王前去敬酒,在席上点了这出《赎孽》,借此观世人之情。随后又借着这出戏,诘责太祖与定王的兄弟之情,更将陈四贲暗害定王的事和盘托出。在场的朝臣一一与闻,十人当中倒有九人信了。太祖这才命令彻查此事,囚禁了荣王。那会儿圣上尚在母腹当中,信亲王才只要十岁,熙平长公主只得三岁。陈四贲的荣王和周明礼的定王都是身后追封的,唯有肃王莫敖寿终正寝,得享尊荣。他的独子便是辅国公莫璐,周贵妃的前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