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易珠笑道:“姐姐随心便好。”
启春还是一身窄袖暗云纹锦袍,一阵风般走了过来,大咧咧地往榻上一坐,顺手便抄了一片柚子瓤送入口中:“甜。那商女来你这里做甚么?她不是已经去官了么?”
启春从袖中取出一只空缺的黄纸信封,轻声道:“这是采薇托我带进宫的,请你转交给升平长公主。”
绿萼笑道:“史女人虽是走了,启女人却来了。女人见是不见?”
我笑道:“客人?宫里的还是外头的?”
我叹道:“是情信。信中说,哪怕天下人都说我错了,要将我沉到井底,我也不改初志,化为幽灵,也日夜为你忧思。”
我微微惊奇:“你竟不感觉你错了?”
我心下不快,却发作不得,只得安抚道:“mm既不喜好她,我赶她走便是了。”
“忆昔汴舟,碾墨为酒,赋景成诗,惓捲相酬。
天光照在她白净细致的肌肤上,天然的好气色赛过人间统统精美的妆容。那安然温婉下所躲藏的巴望与锋锐,是我很少想过又没法估计的。实在我并不厌恨她。
信封在天光下有藐小纵横的纹路,印出浅浅的双鱼形信笺表面,似含情素,悄悄待人拆阅。我不觉吟道:“客从远方来,遗我双鲤鱼。呼儿烹鲤鱼,中有尺素书。”[73]说罢从针篓中翻出一柄小银剪,将信封裁了,但见内里是一张双鱼形的青白笺。我和启春谨慎拆解,信笺上寥寥两行字,笔锋庞杂,歪倾斜斜,显是仓促写就。
我忙道:“初三那日,陛下亦下旨将升平长公主囚禁在漱玉斋了。”
史易珠回身,眸光一转,逸出三分不屑:“‘女无美恶,入宫见妒,士无贤不肖,入朝见疾’[71]。杜衡母女有罪在先,我告密在后,何错之有?我若真有错,周贵妃何必命我找借口去官,直说我犯了宫规,撵出宫去就是了。”说着眼中寒光毕现,“是周贵妃偏疼,而姐姐又说动慎媛宽恕了于锦素,我方才被迫出宫。我是败于姐姐的如编贝齿、三寸之舌,败于我太心急,太轻敌了!”
我单独坐在南厢,细心回味,感慨万千。若当初周贵妃使锦素去奉侍义阳公主,史易珠去奉侍皇宗子,或许现在被赶出宫的就是我。又或许我们三个相安无事,和谐无间。“如果”,不过是岔路盛景,徒增人的愤恨罢了。
史易珠道:“姐姐过谦。易珠出身皇商世家,论出身,自是微末姐姐百倍。更何况我还是姐姐的部下败将,不敢言勇,更不敢言贵。”
万人称缪,无改初志,千膊沉甃,魂思梦忧。”
我顿时想起升平长公主的绣品,又见采薇托我传信,一时未得方法,愣了半晌方道:“这是甚么事理?采薇如有要紧事和长公主说,固然进宫来就是了。”
我请史易珠坐下,转头笑斥绿萼:“你们更加没有端方了,怎的史大人连杯茶也没有?”
小西道:“畴前是宫里的,现在是宫外的。”
一枚红玉美人蕉悄悄垂在她襟前,光彩均匀,纹理周到,静如赤焰,动若飞霞。“好轻易进宫一次,怎能不来瞧瞧旧时的姐妹?易珠无时无刻不念着姐姐。”说罢令陪侍的丫头淑优捧上几只不大不小的礼盒,“这些是当下时新的金饰,我看倒还不俗,故此带了些来,望姐姐笑纳。”淑优躬身捧着礼盒,高举过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