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道:“大家都道本日之事不过是一个不测,你倒不问为何要查?”
锦素安闲道:“皇太子殿下身为储副,本不当等闲涉险。现在冒然跳入水中救人,是我平日教诲不善之故。若陛下要降罪,我甘心领罚。哪怕让我死,亦无怨无悔。若殿下真的――碧落鬼域,锦素甘心跟随。”
我揉一揉眼睛,指尖还留有一丝温热的泪意,双颊却早已冷透。那些不自发陪出的悲伤,亦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旁枝。还未到玉梨苑,已是心沉如铁。
锦素点头道:“姐姐实在不必操心。这回怕是不可了。”说着看了一眼绿萼手中的锦盒,“姐姐带了东西来,必是送给皇太子养身的。既来了,还是快些去瞧瞧的好。”
高曜不解:“那又如何?”
我晓得前两日我和史易珠多谈了两句,锦素未免不快。固然她体味我的难处,但毕竟大仇难明,是以这半年来也发作了数次,我均一笑了之。我只得重新携起她的手:“mm要恼我,也不要挑在这个时候。等皇太子好了,多少恼不得?”
我转头望向北岸的梅林,淡淡道:“殿下可晓得,劈面的梅树,年年都要修枝剪叶。”
皇后截断我的话:“太后和贵妃固能出于仁恕之心哀告陛下,但是这只是发乎情。你若能查明本相,方才道理兼备,更易打动陛下。”
锦素抽脱手,冷酷道:“姐姐还记得我这个mm,当真受宠若惊。”
皇后怀中一空,只是叉着两只手发楞。穆仙见她胸口湿了一大片,便道:“娘娘还是归去换衣吧,细心着凉。”
回到玉梨苑,只见紫菡带着几个小丫头正收锦被,品红色的百花织锦被面,春花团团簇簇,连绵无尽。芳馨迎上来道:“听闻刚才女人也在湖边,女人吃惊了。”
皇后抬起左臂,我上前一步,稳稳扶住。皇后的脚步踏实,身子微微左倾。不一时,已感觉右臂酸痛,忙以双手搀扶。她的左手小指不竭颤抖,冰冷的指尖偶尔触碰我的袖子与腕间。小指上戴了一枚又细又薄的青玉戒指,因为太小,只卡在指尖。这枚戒指我见过,恰是平阳公主常戴的。
高曜顺着我的目光望去,但见清冷寺高门崇栋,被雪藏梅,好像琼楼玉宇。我向前一步,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半句。高曜恍然:“孤晓得了,多谢姐姐。”说罢一揖,告别而去。
我本不想探知天子与周贵妃之间的情事,但是听到此处,仍不觉大奇:“臣女听闻大周郡主是难产薨的。”
锦素拭泪道:“我晓得姐姐体贴我。姐姐有何指教,但说无妨。”
我忧心大起:“那我便直说了。非论皇太子病情如何,只怕陛下回朝后都会降罪于全部桂园,只怕mm也不能免罪。”
桂园坐落在金沙池的东南角,南临汴河。北面山坡非常峻峭,遍植金桂。一到八玄月,满山金黄镶嵌于浓荫深翠当中,郁郁香气中人欲醉。山下的两进院落,白墙黑瓦,透着江南的新巧与温婉,恰是桂园。
在湖边也不便多说,因而我径直问道:“殿下是想去侍疾么?”
我行了礼,恻然道:“请娘娘多加保重。”
此言大出我的料想。我一怔,赞道:“想不到mm有此胸怀,是我小人之心了。”
我叹道:“湖边的事,姑姑已经晓得了。是谁来玉梨苑报的信?”
我点头道:“殿下固是一片忠心。可依臣女看,还是不要去侍疾的好。”
皇后竭力暴露一丝赞成的笑容,扶着穆仙的手盘跚走远。人群垂垂散去,高曜上前道:“孤要去桂园看望皇兄,姐姐可随孤去?”
红梅如血,在银装素裹的天下中显得触目惊心,如同冰上那件红色五龙袍。我叹道:“倘若花匠出错,修去了最高最粗的那根主枝,那便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