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成去非乘车回了乌衣巷,换了衣裳,便往琬宁这来了。琬宁克日在学画,此时笔墨摆了一大案,听外头传报,忙搁笔出来相迎,敛裾施礼道:“妾给至公子存候。”她只觉面前人是携着冷风出去的,面上一阵紧,见成去非含笑点头,遂抬目高低看了看他,柔声问道:“至公子自宫里来?可感觉冷?用过饭了么?”成去非笑道:“我要答你哪一句,不带你如此问话的。”琬宁面上一红,叉动手不出声了。
“并州虽说是今岁经了这么一场大难,却不见他来要钱,也是可贵了。”顾曙笑道,一旁尚书郎接道,“大人这么一说,还真是,并州那边听闻开荒垦边,规复得可够快。”两人闲话一番,成去非却不插话,见散值时候到了,外头又霜风砭骨,遂只道诸位辛苦,世人各自归家不提。
成去非略一侧眸,并未说话,径直入了内殿,朝太后见礼道:“臣恭请太后万寿金安。”太后笑道,表示他入坐:“我本日来是要向你讨个恩情的。”成去非忙又起家赔罪道:“太后折煞臣。”
殿内寂静如许,太后思忖偶然,道:“这件事,你可奉告了天子?”成去非摇首:“臣未曾,臣还是想着,就当没产生的好,那神秀已伏法,殿下的清誉已保,臣不想节外生枝,本日倘不是太后问到此处,臣本筹算永久坦白下去的,还望太后谅解。”
这边成去非仍回台阁,同八座议及罢佛监督事件。末端,又同顾曙说了半日西北军饷,因邻近年末,节日增加,宫中开支,百官俸禄,又有前面雹灾,府库开支浩大,顾曙东挪西凑,总算补齐对于了西北,赋税便是加到凤凰十年,也不敷为奇了。
“静斋有处宅子,名叫听涛小筑,青山在门,白云当户,足慰幽兴,闲时我带你去好了。”成去非信步往那大案旁走,琬宁欣喜道:“至公子当真么?”成去非转头看她,想了想,道:“他那边多的是野趣,一派风骚天然。”琬宁点了点头,抿唇笑着,也道:“至公子既说到风骚天然,我倒想了,是否大可裁菱荷觉得衣,将薜荔以成服,纫兰为佩,拾箨为冠,检竹刻诗,松花当饭,桃实充浆?”她端倪伸展,轻启贝齿,那模样,恰是闺中少女抱膝对月一样的瑰丽遐想,可比屈子,成去非便走回她身边,悄悄抱了抱她,在她耳边低声道:“小娘子这是要做草木的知己。”琬宁一颗心怦然直跳,她爱极了他现在的和顺,却又不敢迷恋,可身子不觉酸软至此,只能被他抱着,成去非见她面上火烫,知她情动羞赧,怕她难为情,遂略一放手,牵她至案前,俯身打量了两眼,赞成道:
太后不由气得直抖,所猜所虑,被成去非轻描淡写和盘道出,正欲发作,转念一想,仍平声问道:“怎就到了你那边?即便是有司勘检,寻出如许的东西来,为何会想着往你那边送?”
太后这是柔中带刺,句句切在关键,成心荡开,成去非默不出声,听她如是说上一阵,那口气顺完,方道:
当四儿在不知成去非来此冒然出去的一刻,恰一头瞧见这难堪一幕,躲闪不得,只能扭身就往门外奔去,立定了方清清嗓音道:“至公子,女人,该用饭了。”
成去非闻言起家撩袍跪倒,咬牙道:“太后!臣也直言,臣到底是男人,此事无异于奇耻大辱,现在天子敕令已下,撇开太后不肯听的账目不谈,难道无益于梵刹民风?何况庐山品德之居,已在裁汰以外,高僧们亦安然无恙,此举莫非不能汰劣留良?于公于私,”他微微叹了口气,“臣觉得皆无劝止今上之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