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年纪相若的傅氏留在府里,只会提示他当时的狠心舍弃,默许韩蛰撤除唐解忧。
跟锦衣司酷刑逼问的行事分歧,京兆尹对着满都城的权贵,没胆量使狠厉手腕,便只能多费些力量。
京兆尹瞧着三位相爷,有点头大。
韩蛰所说的自责迁怒,更如利箭又狠又准地刺入心肺。
他顿了下,眼沉墨色,目光锋锐,“至于唐敦,我必取别性命!”
韩蛰不闪不避,“祖父是长辈,有教养抚养之恩,我不会犯上。但其他伤及傅氏的人,我必杀以后快!府里处境艰巨,祖父既然不能信守信誉,执意策划殛毙傅氏,我自会分人手护她安危。届时外事未平,先起内患,挑起内哄拖累大事的不是我,是祖父。”
原觉得令容在韩蛰内心分量有限,才会兵行险招,现在看来,是他误判了韩蛰冷厉脾气下藏着的心机。
“只是想劝祖父罢手。解忧走到那步地步,也是我考虑不周,没能让她尽早断念,反而偏执走上歧途。也是我取了她性命,来日泉下相见,我自会去跟姑姑和祖母请罪。”韩蛰脊背微绷,声音冷硬,“此事跟傅氏毫无干系,祖父何必迁怒于她。”
百官跪安,范逯伴同膜拜,却还愣在那边――明日衙署关门过年,京兆尹哪怕查问出成果,也必会拖到年后再禀报。韩家来势汹汹,年后范自鸿可否官复原职还一定,他站了半晌,从速出殿,回府跟才下值的范自鸿商讨去。
中间韩镜、甄嗣宗和韩砚并肩而出,韩蛰落下半步,神情冷厉如常。
那一瞬韩镜才蓦地认识到,数年历练后,韩蛰已不是当初的少年,纵会与他商讨大事,却不再任由摆布。经心教养的幼虎已然长成,魄力手腕乃至在他之上,原该为之欣喜,韩镜却从中觉出种老骥伏枥的悲惨。
“他却受命算计我。”韩蛰遽然打断,冷厉决然,“他是祖父的人,不是我的。”说罢,朝韩镜拱手为礼,健步出门,那脊背犹自紧绷,明显肝火未消。
邻近除夕,这是旧年最后一场朝会,过后衙署闭门旬日,很多事便须在此时尽早议定。冯璋兵变安定,江东如何安设、淮阴如何稳住,皆须朝堂议定,由各州长史早日安民。江山广袤,六部每日琐事多不堪数,须拿到朝堂的也很多,挨个论完,竟然将近晌午。
门扇哐的重重关上,扇得烛火乱扑。
这话听着没弊端,永昌帝点头,“好。”
韩杨两府耗经心血才有本日的局面,韩镜当然不会为一介妇孺自毁根底。
书房内剑拔弩张, 韩蛰生得高健, 比上了年纪的韩镜高很多。
府中大事须超出于私交之上,不止韩蛰如此,他更得做到。这回闹到如此地步,确切令他始料未及。更没想到,韩蛰会说出那种话。
韩蛰展开,上头是遒劲刚硬厉的三个字――“和离书”。
“我便执意杀她,你待如何!杀我抵命不成!”韩镜斑白的髯毛气得乱颤。
京兆尹诘问下落,唐敦只说将人交与范自鸿后他便分开,不知韩少夫人去处。
韩镜盯着瓷杯上极细的裂纹,皱眉时,额间皱纹愈深。
诸般证据摆在跟前,京兆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唐敦终是认罪,承认是他脱手劫走。
韩镜嘲笑不答,豁然回身,从书架角落取出卷书,从中抽出张纸。
“和顺乡是豪杰冢,若孙儿耽于私交,带累府中大事,须写和离书,送她出府。”韩蛰记起旧事,声音愈发僵冷,话锋微转,“但祖父也曾承诺,不伤傅氏性命。”
贰心存惭愧, 不止因未能庇护女儿遗孤,也因重担在肩, 没能教诲好外孙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