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伊始,年事又增,韩瑶婚事被担搁,一转眼便是十六,到了该出阁的年纪。天底下那么多青年才俊,韩家的显赫权势摆着,要真想结婚,婚事并不难找――难的是找个母女俩都中意的郎君。
她心中更恨,跺了顿脚,筹算去中间另取,没走两步,忽听身后有人惊呼,回身就见围栏内火苗窜起,垂在佛像下的数重绣帐不知是何时点着了,一眨眼的工夫,那火舌便敏捷往佛像周遭伸展。
锦衣司在都城表里皆有凶煞名声, 满是真刀真剑拼出来的。只求官位繁华、不肯刻苦受累的人或是寻个安稳的文官,或是设法到禁军谋个官职, 鸾仗仪卫, 皇宫巍峨, 既面子风景,又安然无灾,哪怕要办案,也能去刑部各司谋职, 甚少敢去锦衣司。
“那……大哥早点安息。”韩征见韩蛰不肯松口,没再对峙。
两人杜口不言,不紧不慢地走,韩瑶不感觉如何,落在旁人眼里,却如良伴天成。
现在杨氏问及,只好敷衍道:“我……还没想好。”
韩征笑了笑,“刚才瞧你和祖父闹别扭,实在担忧,你畴前但是最恭敬祖父的。”
韩瑶插不上她俩的话头,干脆落下两步跟着,扭头瞧见那双含笑的桃花眼,想起杨氏的话,莫名感觉没好气,又不好失礼,只点头号召,“尚将军。”
不太高修远早已摆明态度,韩瑶自知无缘不能强求,却也没法下决计应下这婚事,昨晚归去翻滚了半天也没拿定主张。
韩蛰知他言下之意,也明白弟弟的美意。
韩镜喝茶不语,倒是韩墨态度暖和,“前几日劳累,早点归去歇着吧。”
这态度比起畴前的决然回绝,已有很大分歧了
本年的除夕夜甚为冷僻。
比方范香。
韩蛰前几日才跟韩镜吵过一回,因说话太狠,祖孙俩都有芥蒂。且两人都是沉肃寡言的脾气,论及朝堂政务时态度如常,提起家宅之事,便只能靠韩征和韩徽撑着,韩蛰半个字也不答话。
马车渐渐往前走,杨氏掀帘扫见熟悉的别家女眷,陪在身边的已从女儿换成了儿媳。
子时不到,韩蛰便以怠倦为由,起家辞职。
韩蛰点头,自回银光院,对着中间空荡的枕头,睁着眼睛躺到四更才睡。
见着韩瑶,尚政似愣了下,旋即跟在尚夫人身后,端方含笑施礼。
他本日不必当值,只穿了身茶色长衫,身高腿长,在人群中非常显眼。羽林卫校尉小将自有卓然气质,俊眉之下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,玉冠束发,腰束锦带,姿势矗立颀秀,有文人之俊雅,武将之威武。
先前南下讨贼,虽未曾迟误要紧大事,却也积存了很多公事。且这半年虽有韩镜在都城,很多奥妙动静仍只要锦衣司能探到, 除了统辖动静的千户口述, 亦有很多记在卷宗, 此中一定没有值得深挖的细节。
“韩女人,好久不见。”尚政瞧着她,唇角微挑。
就着明晃晃的烛光,将摞满桌案的卷宗翻罢,再昂首,窗外天光昏黄,天涯已然浮起一线鱼肚白。他纵不感觉疲累,到底没用宵夜,腹中稍觉饥饿,两指揉了揉眉心,起家步出。
――羽林校尉尚政。
仗剑值守的侍卫却都精力抖擞,站得笔挺。
到现在,剩下的多是冷厉男人, 重担在肩不敢松弛,哪怕除夕夜仍需如常换值轮守、受命办差。
尚政技艺丰度都出类拔萃,但比起府里陪着她长大的韩蛰和韩征,也没多出挑――起码两回相见,并无冷傲之处。不像诗才秀怀的高修远,少年温润如玉,画笔清雅秀绝,胸中丘壑山川展开,跟成日舞刀弄剑的两位兄长差异,才调丰度都叫人沉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