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敦未料韩蛰会置韩镜于不顾,牙齿都禁止不住地颤抖,“我是奉老太爷的命,不得不如此。”他极力握拳平静,却在韩蛰锋锐目光的鄙夷下,越来越没底气,“少夫人终归性命无恙,我对府上忠心耿耿,今后不敢再……”
“风大……”令容吸吸鼻子,垂首粉饰,温热的泪便又落在他手背。
不测之下,唐敦稍觉惶恐,想逃窜,自知带着脚镣逃不过,只勉强平静站立。
说罢,留他在地上躺着,大步走回。
韩蛰翻身上马,山风鼓荡,墨色衣衫猎猎。
次日凌晨用过早餐歇了会儿, 世人出发往金州去。
“夫君――”她看向韩蛰,“唐敦活不成了吗?”
“嗯。”傅益向他双手抱拳,又问令容,“解气吗?不解气再揍一顿。”
进了正月后气候日趋和暖,郊野虽还是夏季里百草凋尽的枯黄模样, 明丽春光下却也焕产朝气,鸟雀在林间草地蹄鸣腾挪, 扑棱棱地飞过树梢,轻扫过马车厢璧。
令容瞧着远处茅草半掩的衣衫,内心里始终绷着的弦悄悄松弛。见韩蛰姿势决然,似全不顾及唐敦身为韩镜亲信的身份,跟畴前对韩镜的恭敬遁藏态度差异,心念电转之间,有个猜想浮起,叫她无端想起小我来――杨氏。
傅益的眼里却已攒足了肝火。
不过令容不肯说,这当口也不便深问。不远处,石场的管事已受命将手脚铁镣尚未解开的唐敦带着僻静处,目不斜视地拜别。
他收回击,看到上头清楚的泪痕。
韩蛰措置已毕,端倪冷沉,瞧都不瞧那把匕首,回身疾步走开。
出了别苑往南,走的倒是僻狭巷子,而非官道。
“呸!”傅益满脸鄙弃,自不会给他松枷锁,拳头紧握,照着他面门便砸畴昔。
现在唐敦已是戴罪之身,他翻身上马,双拳紧握。
京兆尹给的惩罚不算重,他自知韩镜必会救他,到石场交代毕,听管事说要来这里,便跟来了。原觉得来见他的是韩镜的人,却未料,竟是面色阴沉的韩蛰纵马而来,除了那傅氏随行,中间竟另有傅益。
崎岖山路间车厢微晃, 令容困意袭来, 撑不住眯了半晌。
惶恐的目光突然凝固,唐敦挣扎了下,却没能再有半点动静。
韩蛰沉目点头,“你先回马车,别吓着。”
傅益咧嘴笑了笑,接到韩蛰眼神,便想牵马送令容先回,被令容按住缰绳。
傅益就跟习武时打木桩似的,拳打脚踢,招招挟带风雷,如雨点落下,又密又重。他本就是为算账泄愤而来,也不决计酸他关键,使极力量打够了,瞧着那鼻青脸肿摇摇欲坠的模样,狞目嘲笑,腾身而起,一脚将他踹翻在地。
这如同少年置气互殴般的架式让令容忍俊不由,方才的情感涌动平复,红着眼圈儿点头,“解气。”
“我只是受命行事,偶然伤害少夫人。这些年蒙大人提点,今后必会忠心失职……”
石园地处京郊,宋建春在都城的手腕哪能跟田保比拟?伯府养出的玉面郎君被风霜磋磨,也是在此骄阳之下,任人差遣,冬寒夏暑,单独承刻苦累。
泪水愈掉愈疾,带着山凉称心,有两滴落在韩蛰手背。
这实在异乎平常,韩蛰探头去瞧,见她脸颊上尽是泪痕,杏眼里堆满水光,昏黄不幸。
方才的暖和神情收敛殆尽,他健步踏过荒草,端倪垂垂冷厉。
他骑在马背,微弓着腰,伸手给她,“到了。”
“锦衣司铁律,妄为是非,不听调令――” 韩蛰打断他,神情冷硬,足尖抬起,踩在他胸口,寒声道:“如何措置。”
绕着山路走了一阵,面前蓦地开阔,山峦巍峨起伏,山脚下倒是片极大的采石场,四周挖得满目狼籍,连同绕过四周的河道瞧着都是浑浊的。骑马站在半山腰,采石场的景象尽数落在眼里,里头人如蝼蚁,或是采挖,或是搬运,有恶吏挥鞭差遣,如驱刍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