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容点了点头,靠在韩蛰怀里,半晌后缓过来,瞧向远处的唐敦。
她却至死都没能再见到他。
“你说呢?”傅益冷声,挥拳便砸在他脸上。攒了十余日的肝火凝在拳头,脱手又快又狠,唐敦手上戴着枷锁难以抵挡,脚下又被绊着逃脱不得,这一拳重重落在脸上,打得牙齿都松了,血腥伸展。
说罢,留他在地上躺着,大步走回。
他只扫了一眼,便转成分开,任由唐敦连同匕首留在北风暗影里。
这明显是要清理旧账,还是奔着性命来的。
“你忠心于祖父,确切可贵。但你要伤的,是我老婆。”
“别怕,我在。”他说。
骑马的姿式不太舒畅,但别骑太久也就无妨,因山间风大,宋姑又取了披风给她,韩蛰帮着围上,命车夫在此等待,却骑马往前走。
出了别苑往南,走的倒是僻狭巷子,而非官道。
他收回击,看到上头清楚的泪痕。
……
泪水愈掉愈疾,带着山凉称心,有两滴落在韩蛰手背。
唐敦浑身皆伤,躺在草丛里,眼瞧着韩蛰步步走近,神情沉郁,目光锋锐,不由胆怯,下认识今后畏缩。身上伤口被牵动,污血溢出唇角,他久在锦衣司中,虽与刑讯之事无关,却晓得韩蛰的狠厉手腕,面上渐被惊骇覆盖。
“完事了?”
令容当时的担忧顾忌他全都记取,腊月尾时得知唐敦与范自鸿通同,要暗害令容性命时,更令他肝火攻心。但凭他一人之力,哪怕能杀了唐敦报私仇,过后不止招惹费事,一旦被查清,受扳连的还是傅家。是以听了杨氏的劝言,忍耐至今。
次日凌晨用过早餐歇了会儿, 世人出发往金州去。
唐敦目光扫见,当即厉声道:“做甚么!”
进了正月后气候日趋和暖,郊野虽还是夏季里百草凋尽的枯黄模样, 明丽春光下却也焕产朝气,鸟雀在林间草地蹄鸣腾挪, 扑棱棱地飞过树梢,轻扫过马车厢璧。
傅益气势不及他,茶色衣裳随风微动, 比畴前的玉面郎君更添刚硬之态。
唐敦唾出一口污血,举着双手枷锁,嘲笑,“好歹也是军中同僚,如许胜之不武?”
韩蛰跟傅益则各骑骏马,英姿矗立。
宿世此时,哥哥也是在这里退役。
傅益满腔肝火宣泄殆尽,拍去手上灰尘,居高临下。
“风大……”令容吸吸鼻子,垂首粉饰,温热的泪便又落在他手背。
这如同少年置气互殴般的架式让令容忍俊不由,方才的情感涌动平复,红着眼圈儿点头,“解气。”
恍恍忽惚地梦境袭来, 许是因想到了唐敦,好久未曾入梦的凄风冷雨袭来,哪怕隔了三年,那种清楚的痛感影象犹新。彼时让人梦魇惊骇的场景,现在仍叫人惊骇,铁箭铮然颤抖,仿佛闻声宋姑的声音,她蓦地惊醒,展开眼就见车帘撩起,韩蛰就在外头。
韩蛰扫了一眼,神采冷沉,微带薄茧的指腹将令容泪水拭了,收紧度量。
韩蛰措置已毕,端倪冷沉,瞧都不瞧那把匕首,回身疾步走开。
令容游移了下,自知这回哭得高耸,那些事不便解释,只低声道:“没事,就是感觉后怕。夫君带我来这里,是唐敦就在此退役吗?”
韩蛰点头,仍觉她目光仿佛躲闪,瞒着他似的。
“我见过夫君杀人,添上他也无妨。”令容纹丝不动,标致的杏眼里是少见的固执,“我想亲眼看他死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因山间风大戴了帽兜,小小的一张脸藏在海棠红的帽兜下,她紧了紧披风,弥补道:“或许他能结束恶梦。”
不测之下,唐敦稍觉惶恐,想逃窜,自知带着脚镣逃不过,只勉强平静站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