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知杨氏前脚反目, 韩蛰后脚就使出浑身解数,挖出这般供词?
“臣妾领旨。”甄皇后低声。
窈窕苗条的身影包裹在广大披风里,肩头几缕青丝散落,她朱唇微张,看不见眼睛,神情却似烦恼。
“待会别再低头。”
韩蛰当然不会梳头,锦衣司里虽有女狱卒,却都是手染鲜血惯于握剑的,一定会这个。
章斐靠在门板,怠倦而失落,双眼失神,缓缓坐在地上。
她说得跟真的似的,眼泪澎湃而出,“皇嗣贵重,臣妾不想伤害。可她呢?臣妾与皇上结发多年,莫非任由她踩在脚下,罔顾尊卑身份,来日伤及太子吗?”
韩蛰瞧了永昌帝一眼,“案情已查明,有罪的自当措置,旁人是否放回?”
待韩蛰再来时,她正在短榻上端坐,手里黏着块糕点。
“唔。”
这事理甄皇后当然晓得!她愤恨的是韩蛰的态度。
永昌帝肝火攻心,看都没看他,只含混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这么快就好了吗?”
甄皇后先前的平静安闲荡然无存,脸上失了赤色,见永昌帝满面怒容,内心突突乱跳,敏捷衡量后,跪在地上。
“那是……”
“皇后不消当场对证了?”永昌帝咬牙,目光抱恨。
那银霜是她特地关照过的, 哪怕扔进宫里的刑狱司熬上半个月,也毫不会吐错半个字,若非韩蛰亲身动刑严审,怎能够说出这些?
……
“朕的孩子死了!还说没伤害皇嗣!”
永昌帝烦躁极了,肝火往脑袋里直窜,但瞧着跪伏在地的皇后,却又踌躇。
初夏阳光照在身上,冷峻的脸庞结实沉肃,背影矗立,姿势威仪。
永昌帝怔住。
韩蛰点头,握住她手,“走,跟我回家。”
这倒勉强还行,起码不会将肮脏姿势露在外人跟前。只是韩蛰的披风广大,帽兜也比她的宽松很多,令容低头理了理衣衫,昂首时帽兜划落,遮住了半张脸,只剩嘴巴鼻子露在外头。
“臣妾没想伤害皇嗣。”甄皇前面色泛白。
罚,当然是要罚的!但是如何奖惩?
醒后推窗,狱中诸事不全面,锦衣司出入查得周到,樊衡纵成心顾问,铁律端方上仍需以身作则,不能放外人迩来。令容便自拿净水漱口擦了脸,散着的头发不好梳,用金钗随便挽起。
樊衡带着数名狱卒松树似的站在摆布,待韩蛰出来,站得愈发笔挺。
他盯着甄皇后,声音仍微微颤抖,“以是你就算计她,要取性命?”
甄皇后想不明白韩家为何反目,去帮早已失势的范贵妃,却晓得本日之情势,韩蛰既然已摆明姿势,必会是惯常的果断冷硬态度。
这些事他当然不知情。
畴前为扳倒田保和范逯, 韩家露了口风,她便顺水推舟,虽被范贵妃风头压得处境艰巨,却也在永昌帝跟前费了很多力量。现在对于范贵妃, 本该是同仇敌忾的事, 只要韩家不闹腾,乱来畴昔,永昌帝必然不敢拿三位相爷如何。
目标既已达成,再留在此处,必将卷入帝后算账的是非里。
她承认得太快,永昌帝脸上青红交夹,目呲欲裂。
糕点混合浓汤摔落在地,腾腾热气卷着香味洒在甄皇后跟前。
平常倒罢,宫里有她皇后的身份镇着,宫外有甄韩相爷联手,银霜又可靠嘴牢,不会泄漏。现在韩家蓦地反目,银霜被关在锦衣司里,她没法插手,以韩蛰的狠厉手腕,能问出暗害范贵妃的事,一定挖不出旁的供词来。
“如何办。”令容有点泄气。
“那你还害她性命!”
永昌帝心中跬怒未消,对着跪伏在跟前的结嫡老婆,没法宣泄。爱妃被害得没了孩子,他难以报仇,又感觉憋屈,乌青着脸快步出了麟德殿,叫上刘英,往北苑打马球泄愤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