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墨虽赋闲在家,未几插手朝堂的事,却将外宅的一应来往尽数揽过,不算安逸。
临出门时想起韩蛰来,内心毕竟气不过,又停下脚步,往配房里去。
韩蛰又好气又好笑,顺手将那半片梨干塞进嘴里,自入内换衣盥洗。
“搁着别动,如果夫君问起,就说这是最后半片梨干了。”
配房大半空置,除了养着红耳朵,专门辟出一间,里头摆着令容酿的酒、做的蜜饯干果等物。花梨木大架上摆满各色坛子,她挑了一坛,翻开盖子,里头存着的梨干已剩得未几,遂取了一片出来,咬掉半口,将剩下的搁在盘子里摆在正屋桌上。
昨晚的阴云散尽,甬道两侧雨水未干,泥土湿软,花圃里枝叶潮湿清爽,被隆冬晨初的阳光照着,晶莹剔透。韩墨自打从相位退下,本来的沉肃垂垂收敛,现在倒有些君子端方的味道了,虽人过中年,身形保持得不错,锦衣磊落,气度儒雅。
韩蛰内心揪着,深浓的眸色几番变幻,沉声道:“给书房掌灯。”
韩蛰唇角动了动,起家披件衣裳,拎着红耳朵出门,递给姜姑。
说罢, 端端方正地行个礼, 仍回书房去了。
枇杷心内思疑,却仍应了,送令容至垂花门外坐上马车才回。
写了三遍才算对劲,韩蛰将纸团在烛上烧了,将家书封起来。
韩蛰面色是惯常的沉冷,“少夫人昨晚睡得好吗?”
梨干甜美,有别样香气,明显是令容做得用心,往里头加了些香料。纤细处见心机,她肯费这工夫,足见对他用心,昨晚倒是他意气用事,难怪她哭成那样。
令容吃得心对劲足,回到银光院,宋姑却递来一封家书。
拎畴昔放在桌上,兔子拔腿就跑,被等闲捉返来。再松开,跑了又捉返来。好多遍后,兔子才算稍去戒心,就着他的手,将令容平日喂他的菜叶咬了几口,颀长的耳朵摆了摆,红珠子似的眼睛滴溜溜瞧他,吃得还挺委曲。
这兔子贪吃,见了谁都往跟前窜,在令容怀里服服帖帖,他就那么可骇?
韩蛰那样繁忙的人,会留意这半片梨干?
韩蛰眼底尚未浮起的笑意顷刻凝固,“哦”了一声,“都被她吃完了?”
杨氏穿戴家常的秋香色团花衫子,盘起的发髻里未饰金玉,只簪了朵带露的芍药,于明练以外,倒添了些和顺意味。
令容晓得宋氏的意义,想了想,仍回丰和堂去,说了老太爷的病,想归去瞧瞧白叟家。
沈姑是杨氏身边的人,行事端方慎重, 令容存着几分敬意。
枇杷看得目瞪口呆,“少夫人这是?”
日上三竿时,被雨砸乱的花圃被理得整齐标致,韩瑶跟令容还取了瓷瓶,将剪下来的花枝横斜插着,撒些水珠在上头,供在屋里案上。
姜姑报命,往侧间里掌了灯盏,照得满室如昼,而后恭敬退出。
“哪来的?”他问。
韩蛰“哦”了声,似觉绝望,眸色微沉,走了两步,瞧见桌上半片梨干,顺手拨了拨。
隔着院墙,他游移了下,想着令容昨晚含泪负气的模样,脚步便不由得往里挪。
对望一瞬,韩蛰还觉得它会挪过来,伸手去碰,红耳朵却吃惊似的回身就跑。
“不太好。奴婢半夜起来查灯烛,少夫人那儿灯还没熄,今夙起来,眼圈还红红的。”
不过韩蛰昨晚虽没来报歉,今晨能记取让沈姑来跟她说一声,委宛解释启事,还算有点知己。
这倒叫人不测,韩蛰未料令容会将他临行前那句顽话当真,神采稍霁,“取些来。”
令容畴昔给公婆问安罢,也没打搅伉俪俩,只在旁同韩瑶一道跑腿帮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