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蛰自铺纸研磨,从笔架上挑了支趁手的狼毫,挥笔便写。
韩墨虽赋闲在家,未几插手朝堂的事,却将外宅的一应来往尽数揽过,不算安逸。
枕边少了小我,床榻显得格外空荡,那锦被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熏的淡淡香气。忽听床榻底下有些微响动,韩蛰翻身瞧去,悉悉索索的,那只轰动满院的红耳朵竟从底下爬出来。月光从纱窗漏出去,在地上铺层霜白,它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着,红琉璃似的眼睛望着他。
韩蛰皱眉。
这话传得,跟客岁那封“万事安好,勿念”的信一样,自作多情,欲盖弥彰。
不过韩蛰昨晚虽没来报歉,今晨能记取让沈姑来跟她说一声,委宛解释启事,还算有点知己。
……
令容晓得宋氏的意义,想了想,仍回丰和堂去,说了老太爷的病,想归去瞧瞧白叟家。
隔着院墙,他游移了下,想着令容昨晚含泪负气的模样,脚步便不由得往里挪。
写信总比说话轻易,令容介怀章斐的事,他廓清就是。反正当年对永昌帝拔剑是为了章素的兄弟情分,跟章斐没半点干系,好解释得很。轮到高修远那件,笔势便顿住了,他缓缓写了几个字,又觉无从下笔,纸上染了团墨迹,非常碍眼,顺手揉成一团,扔在中间。
韩蛰下认识看向正屋,正巧姜姑掀帘出来,瞧见他,似觉对劲外,躬身道:“大人。”
不慎就把留给他的梨干吃完,还留下这咬剩的半片怄他。
梨干甜美,有别样香气,明显是令容做得用心,往里头加了些香料。纤细处见心机,她肯费这工夫,足见对他用心,昨晚倒是他意气用事,难怪她哭成那样。
韩蛰唇角动了动,起家披件衣裳,拎着红耳朵出门,递给姜姑。
红耳朵吃惊,当即往左边跑。
枇杷带着两个丫环,拎着灯笼往院中暗中角落里照,配房里也传来红菱的声音,“用饭时还在笼子里的,一转眼就不见了,可别压在那里……”这动静,一听就是那只奸刁的红耳朵又躲起来不见踪迹了。
枇杷恰好颠末,忙恭敬回道:“是大人走后,少夫人选上等雪梨做的,费了好些工夫。”
朝晨眼圈红红的,是睡着时哭的?
日上三竿时,被雨砸乱的花圃被理得整齐标致,韩瑶跟令容还取了瓷瓶,将剪下来的花枝横斜插着,撒些水珠在上头,供在屋里案上。
银光院里, 令容倒不知外头的风起云涌。
院门半掩,廊下灯笼敞亮,两侧配房里也都亮着。
“傅老太爷身材抱恙,夫人已安排了车马送少夫人归去瞧瞧,过两天再回。”姜姑还觉得韩蛰早已得知动静,今晚会宿在书房,正屋里掌的灯未几,忙叫枇杷先带人来掌灯。
沈姑是杨氏身边的人,行事端方慎重, 令容存着几分敬意。
到得那边,杨氏起得早,正跟韩墨在院里补缀花圃,韩瑶在中间跑腿。
“搁着别动,如果夫君问起,就说这是最后半片梨干了。”
杨氏对傅家倒没成见――虽说府邸式微、荣光不再,傅锦元兄弟在朝堂上也无甚建立,但比起甄家那种仗着家属权势在都城沽名钓誉、在外头逼迫百姓的府邸,傅家虽有个恶劣的傅盛,这两年管得严,也没闹出事情。且傅益幼年有为,进退有度,令容生得仙颜、脾气讨人喜好,爱屋及乌,对傅老太爷也存几分敬意。
临出门时想起韩蛰来,内心毕竟气不过,又停下脚步,往配房里去。
韩蛰“哦”了声,似觉绝望,眸色微沉,走了两步,瞧见桌上半片梨干,顺手拨了拨。
入屋后赐座,沈姑也没敢坐下, 只施礼道:“奴婢过来,是特地跟少夫人说一声,大人昨晚有事去了锦衣司,返来时已快四更天了,怕滋扰少夫人安息,便在书房歇下。本日一早又往锦衣司去了, 临走前叫奴婢待少夫人起家后禀明, 请少夫人别担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