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搁着别动,如果夫君问起,就说这是最后半片梨干了。”
家书天然不敷,他这回外出,半点东西没给她带,反怄了她一肚子气,哭得委曲。内心感觉理亏,珍珠金饰之类她一定奇怪,也不好照顾,想了想,另写张纸条塞进信封里,这才放心去睡。
配房大半空置,除了养着红耳朵,专门辟出一间,里头摆着令容酿的酒、做的蜜饯干果等物。花梨木大架上摆满各色坛子,她挑了一坛,翻开盖子,里头存着的梨干已剩得未几,遂取了一片出来,咬掉半口,将剩下的搁在盘子里摆在正屋桌上。
韩蛰内心揪着,深浓的眸色几番变幻,沉声道:“给书房掌灯。”
又一粒珠子飞出,拦住来路,红耳朵再往左边。如是三回,红耳朵慌不择路,径直往方才藏身的床底下跑,恰好撞在韩蛰手里,等闲捞起来,吓得瑟瑟颤栗,小短腿挣扎不止。
“傅老太爷身材抱恙,夫人已安排了车马送少夫人归去瞧瞧,过两天再回。”姜姑还觉得韩蛰早已得知动静,今晚会宿在书房,正屋里掌的灯未几,忙叫枇杷先带人来掌灯。
入屋后赐座,沈姑也没敢坐下, 只施礼道:“奴婢过来,是特地跟少夫人说一声,大人昨晚有事去了锦衣司,返来时已快四更天了,怕滋扰少夫人安息,便在书房歇下。本日一早又往锦衣司去了, 临走前叫奴婢待少夫人起家后禀明, 请少夫人别担忧。”
韩蛰自铺纸研磨,从笔架上挑了支趁手的狼毫,挥笔便写。
韩蛰内心拧成疙瘩,脸上沉肃如旧,自入浴房沐浴过,毁灭灯烛。
“只剩这半片了。”枇杷硬着头皮,按令容的叮咛答复。
枇杷看得目瞪口呆,“少夫人这是?”
杨氏穿戴家常的秋香色团花衫子,盘起的发髻里未饰金玉,只簪了朵带露的芍药,于明练以外,倒添了些和顺意味。
这话传得,跟客岁那封“万事安好,勿念”的信一样,自作多情,欲盖弥彰。
比起枇杷和红菱,姜姑是奉侍了他二十余年的人,行事慎重也有眼色,算是个亲信。
枇杷又不傻,怕韩蛰活力,从速帮着摆脱,“少夫人本来留了很多,因大人返来得晚,每日忍不住尝几片,不慎就……”
……
韩蛰皱眉。
韩蛰那样繁忙的人,会留意这半片梨干?
对望一瞬,韩蛰还觉得它会挪过来,伸手去碰,红耳朵却吃惊似的回身就跑。
院门半掩,廊下灯笼敞亮,两侧配房里也都亮着。
看来这回她真是活力得很,受了大委曲。他明日筹办了南下的事,后晌应须解缆,战事当前不容他绕道去金州,不把她那点气恼抚平,按令容那外软内刚的性子,内心的芥蒂酝酿发酵,没准真得再提和离的事。
国事朝局跟前,私底下的小账是能留着渐渐清理的,令容倒不至于为这点事拈酸妒忌使性子,用过早餐,仍旧往丰和堂去问安。
韩蛰面色是惯常的沉冷,“少夫人昨晚睡得好吗?”
枇杷带着两个丫环,拎着灯笼往院中暗中角落里照,配房里也传来红菱的声音,“用饭时还在笼子里的,一转眼就不见了,可别压在那里……”这动静,一听就是那只奸刁的红耳朵又躲起来不见踪迹了。
韩蛰上朝会、去锦衣司都是惯常的事,都城里不像在外头凶恶,她担忧甚么。
红耳朵吃惊,当即往左边跑。
不慎就把留给他的梨干吃完,还留下这咬剩的半片怄他。
枇杷恰好颠末,忙恭敬回道:“是大人走后,少夫人选上等雪梨做的,费了好些工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