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蛰不明以是,径直往侧间去,便见书案旁炭盆烧得正旺,令容躺在一把宽椅里,珠鞋儿翘在外头,垫着一把小杌子。那圈椅是她惯常用的,入冬后垫了两层厚褥子,搭半幅在椅背上,她躺得甚是舒畅,左手握着书卷,右手从书案的蜜饯碟子里取蜜饯吃,嚼得津津有味,看得出神沉迷。

“恭喜少夫人了――”徐念将令容衣袖抚平, 笑吟吟的, “是喜脉。”

令容唇角的笑如何都压不下去,想起昨晚睡前韩蛰禁止的模样,唇边笑意愈来愈深,内心却又五味杂陈――畴前存着和离的动机,是因她孤家寡人来去并无牵挂,哪怕跟韩蛰在床榻上浓情密意,却仿佛飘在云端、浮在浪巅,总感觉少些牵挂,一旦剪断那根绳索,鹞子就该飘走似的。

这动静来得实在俄然。

灯烛照得敞亮,她浑然未觉,瞧见风趣的,顺手提了中间的笔,做个暗号。

画像上的人高鼻深目,方额广颐,长得甚为粗暴,恰是先前在山南地界暗藏在谷口行刺之人。因他身上并无半点特别印记,锦衣司仰仗画像找了二十余日才觅得线索,查清此人身份来源――

他唇角动了动,随口道:“又在揣摩甚么?”

“没有,只不过是――”令容拉长声音,唇角翘起,笑意便藏不住地往眼睛里涌。

韩蛰神情微顿,目光蓦地锋锐,“真死了?”

韩蛰拧眉深思,半晌才道:“他的兄弟们呢?”

……

“都在代州,两人还是猎户,一人参军下落不明。”

到傍晚时,天上浓云扯絮似的堆着,冷风刮了半天,垂垂卷了雪砧子。

韩蛰盯着她,欣喜从眼里溢出,伸展到眼角眉峰,连冷峻结实的表面都和顺起来。惯常沉厉端肃的脸上暴露笑意,他收臂抱住令容,声音都带着欢乐,“又想点菜了,是不是?”

韩蛰环顾一圈,步入风雪。

令容笑意愈来愈深,终是没忍住,将双臂搭在韩蛰肩上,软声道:“是有身孕了,以是没胃口,吃不下东西。”

“对啊。”令容渐渐往外走,无精打采的模样,“今早对着红菱做的早餐,不但没胃口,还感觉胃里不舒畅,勉强吃了点粥。晌午的菜也没滋味,唉,想想真不幸。”

“没错, 是喜脉!”徐念笃定, “少夫人这身子,怕是已有四十多天了,脉象较着得很。有身到这时候,会贪睡恶心是常有的,少夫人这孕吐来得晚,忍上半个月就能畴昔。”

韩蛰也笑起来,声音降落,却似无法,“好。”

韩蛰立足半晌,也没出声,走到书案旁一瞧,见她手里是本食谱。

回到里屋,坐在美人榻上低头抚摩小腹,跟平常并无二致,里头却多了个孩子。

这声音来得俄然,令容惊而昂首,见是韩蛰,有些不满,“夫君又悄没声气的吓人!”遂将书搁在案上,说得云淡风轻,“挑些适口的菜色,过些日子做着渐渐吃。”

有孕的人不宜劳累,且现在寒冬腊月,如果出门受寒吹了风,用起药也费事。杨氏先前安排令容做事,不过是想教她些办事持家的体例,现在令容有孕,天然便将俗务都免了,只叫她放心养胎,如有甚么话,尽管打发宋姑,不必冒着北风跑来跑去。

令容请杨氏做了,接过宋姑倒的茶捧给她,“她说是喜脉,想必是真的。”

女郎中来得很快, 是韩蛰内宅惯常请来保养身材的, 名叫徐念,出身岐黄世家, 医术高深。她解了披风, 往炭盆边熏走寒气, 才同令容施礼,问道:“少夫人是那里不舒畅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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