锅里头热气腾腾,板栗已烧得酥烂,拣去葱姜收好汁,勾芡淋在盘中,软糯的板栗带鸡肉香味,卷在舌头里唆一口就能化了似的。摆在桌上,令容留着鸡块没如何吃,倒是将板栗拣得干清干净。
令容爱吃板栗,也爱做板栗烧鸡,只是味道不及韩蛰做的。
韩蛰顺着她,将火候用料上要紧的几处说了,令容忙记在内心。
韩蛰健步走畴当年,藏晖斋侧厅的门扇紧闭,韩镜的亲信管事站在门口,想必是里头正谈事情。
坐了半晌,韩墨赶过来,祖孙三人围坐在一处,韩蛰才提及这归去河东的事。
“嗯,很好吃。”韩蛰拥戴,见锅里清算好了,又取鲫鱼,入水煮到八分熟时将脊骨和筋刺都去了,加酱油和姜、酒红烧,飘香的热气腾腾而起,惯常冷硬的面庞都不似畴前令人敬惧遁藏。
“祖父身材好些了吗?”韩蛰毕竟是担忧的。
令容有身后怕油腻,韩蛰特地平淡爽口,却因火候极佳,冬笋和口菇翻炒半晌便爆出满锅香气, 待炒好了盛在盘中, 香气扑鼻。
那檐角廊柱还是十数年前的模样,于位高权重的三朝相爷而言,实在有点不衬身份了――永昌帝这两年信重韩镜,一则是不会理政迫不得已,再则恐怕也是为韩镜这恪守礼数、从不僭越的态度,感觉这般忠诚朴重的老臣值得拜托,才会一步步听任韩镜汲引亲信,气候渐成。
韩蛰觑她,“想偷师?”
上回韩蛰做时她没敢多嘴,这回套问法门,公然又偷得厨艺。
韩蛰明白他的苦心,却仍不喜那种山岳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严苛威压。
令容笑意更浓,伸出食指在他跟前晃了晃,“就这一道,好不好?”
不为冷厉杀伐、不为算计机谋,为世人皆有的口腹之欲花操心机。
“明显很好吃,何止不错!”
“若范贵妃能拿下东宫,范通自会就中取利,若不能,他那野心倒不小。”韩镜瞧着桌上淡烟袅袅的青铜小炉,老狐狸般的眼睛眯着,取了几粒棋子在手里把玩,“若范通真的起事,兵力如何?”
韩蛰大半年繁忙驰驱,可贵有此闲情,也无需旁人帮手, 手起刀落,安闲而迅捷, 将冬笋切成细丁,装入盘中。待锅底油热,食材已然齐备。
韩蛰也是这意义,“天底下兵马就那几处,岭南陈鳌挂念的是边陲安危,陈陵那边有长孙敬,他也没那野心和本领。曹震晓得轻重,河阳更不必说。西川那边,尚家虽扼守天险称霸一方,却没有出川逐鹿天下的气力。甄家倒了另有太子,皇上的勤王诏发不出去,他们就不会轻动。余下的就只山南蔡家和河东范通,范通还盯着东宫扭捏不定。”
“……范通将这些人藏得隐蔽,若非此次特地探查,还揪不出狐狸尾巴。”
――为的是先前在山南谷口设伏刺杀他的那位田姓男人。
“有私藏的军器,也有暗中招兵买马的铁证,境内那些盗匪也不是真跟他作对。一旦聚起来,会比他暴露来的刁悍数倍。”韩蛰这回北上,途中总想起那深沉的梦,虽说梦境怪诞不敷为据,却毕竟令人忧心,“河东地界南北狭长,范通驻守边疆,且心术不正,若真有异心,一定不会打别的主张。”
当初他斥地这间厨房时,韩镜感觉这跟锦衣司使的沉厉狠辣分歧,很有微词,承杨氏劝说压服,这厨房才耸峙不倒。到现在,世事早已分歧。
吹凉些,送进嘴里,鲜嫩爽利,口舌生津,不由笑望韩蛰,“好吃,真好吃!”
这回埋伏行刺,便是田四的手笔,若能成事,算是为范通立下汗马功绩,若不能成事,也算栽赃给甄家,挑起纷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