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蛰身居高位、手握重权,跟高修远的友情又不深,能分外照拂已是可贵,不成能放下他相爷的架子,纡尊降贵去劝说点拨。但莫名其妙吃了几次飞醋后,会叫她去劝,实在出乎料想。

令容谨慎翼翼地点了点头,“甄相没死,法外尚能施仁,不足地的,对不对?”见韩蛰沉目不答,有点怕他又吃飞醋,伸手握住他手臂,杏眼里浮起笑意,将他的手重晃了晃,“夫君活力啦?”

如常的宽衣酬酢,令容实在是被韩蛰的飞醋吓怕了,不知从何提起。倒是韩蛰先开口了,“不想问白日的事?”

令容怔了一下,明白过来,诧然看他。

锋利颀长的哨箭声里,亦有旁人仓促集合赶畴昔。

韩蛰点头,“就是他太倔,看不上我那阴暗招数,怕扳连普云寺。”

她绞尽脑汁地献宝,模样甚是敬爱。

“瑶瑶说她过两天去射猎,会带几只乳鸽给我,到时候做给夫君吃好不好?另有新剥的板栗,做成栗子糕,再配一壶客岁的梅花酒。另有父亲给的那支宣笔,出自名家之手,用的是最好的兔毫,送给夫君在书房用……”

韩蛰手掌刑狱,岂会不知权势背后的刻毒?

因气候渐暖,窗户上的厚帘拆去,这会儿将窗扇半掩,能闻见院里花香随夜风扑出去。

这多少让令容有点难过。

尚政跟高修远没甚么友情,随口道:“寺里出事了?”

令容稍觉不测。

韩蛰溢到唇边的“没有”两个字生生咽下去,板着脸,状似偶然地回身,仍斟水慢喝。

但给高修远讨情的事却不能真的作罢。

看得出令容神情中的懊丧,他握住她肩膀,如同安抚,“感觉难过?”

旋即,大步流星地走出去,将令容堵在侧间门口。

酷烈杀伐以外,不被私心蒙蔽的含蓄美意,难能宝贵。

韩蛰非常对劲,抱着她瞧了半晌,神采稍肃,正色道:“你去劝劝吧。他伤了手,抱着必死之志,半点都不珍惜他的才调。”

内心不太舒畅是真的,却又无从回嘴。毕竟高修远的才情有目共睹,令容的话并无半点过誉,跟男女之情没无关,看重的唯有那份澹荡胸怀,清逸画笔。

“放逐或是放逐。”

这一带山道陡峭,令容走得也不累,到了山脚便同韩瑶坐入马车,尚政在外守着。

这会儿倒是连衣裳都没换,只将发间钗簪卸了,青丝黑缎般铺在肩上。

令容已用过晚餐,这会儿闲着无事,就在窗边翻书,倒是心不在焉。廊下灯笼敞亮,令容有身后甚少去抱红耳朵,便隔着窗扇瞧枇杷和红菱逗它,不时往院门口瞧瞧。快到戌时将尽,韩蛰的身影才踏着月色呈现,健步走出院中。

半晌后才道:“凡是叛决,须依律法,不宜开恩。倒有别的体例让他避风头,不受重罚。”

夜已深了,平常这个时候,她早已沐浴盥洗毕,在榻上筹办睡觉。

令容双手不自发地收紧,“极刑?”

令容跟韩瑶相顾惊奇。

这明显是出了要紧大事,韩蛰不会再有闲心返来。幸亏玩耍半日, 算是尽了赏花之兴,尚政没再逗留, 带着韩瑶和令容渐渐下山。

“莫非畴前做得还不敷好?”令容抬眉,杏眼里像是笼着水波星光,将衣裳扒下来搭在架上,又要帮韩蛰倒水。

令容是蹙眉,“看着是他。”

她晓得韩蛰的忌讳,内心忐忑,声音低了些,却仍把话说完,“何况这件事,本就是甄家仗势欺人在先。”

邻近月中,夜幕里蟾宫渐圆,星斗暗淡。

那几位都是策马巡查,应变极快,由此中的小头领押着高修远,一行人纵马奔驰远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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