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啊,但总得让夫君先歇歇,喝杯水再说。”
韩蛰的目光遂落在令容和韩瑶身上。韩瑶的少女苦衷已在定下婚过后磨平,现在再瞧见高修远,便只剩朋友间的些许体贴。令容胸怀开阔,担忧便全都写在了脸上。他走近半步,声音降落,“不算大事,早晨说。”
因气候渐暖,窗户上的厚帘拆去,这会儿将窗扇半掩,能闻见院里花香随夜风扑出去。
韩蛰点头,“倒有点少夫人的模样了。”
这明显是出了要紧大事,韩蛰不会再有闲心返来。幸亏玩耍半日, 算是尽了赏花之兴,尚政没再逗留, 带着韩瑶和令容渐渐下山。
但给高修远讨情的事却不能真的作罢。
这会儿倒是连衣裳都没换,只将发间钗簪卸了,青丝黑缎般铺在肩上。
令容稍觉不测。
“当真?”
半晌后才道:“凡是叛决,须依律法,不宜开恩。倒有别的体例让他避风头,不受重罚。”
韩蛰非常对劲,抱着她瞧了半晌,神采稍肃,正色道:“你去劝劝吧。他伤了手,抱着必死之志,半点都不珍惜他的才调。”
“嗯。”令容低声,“高公子他……有灵气,有才情,很可贵。放在朝堂上,他也许不会有建立,但他在山川画上的成就倒是少有人及。夫君想必也看得出来,虽说名誉过甚了些,但凡是瞧过他画的,哪怕成名的前辈,都分歧赞美。如许的大家间少有,不该被藏匿,更不该被仇恨毁掉――”
这一带山道陡峭,令容走得也不累,到了山脚便同韩瑶坐入马车,尚政在外守着。
怀着身子的人娇弱,韩蛰哪舍得让她劳累,将她按在圈椅里坐着,自斟水喝。
这人间有杀伐机谋、算计殛毙,也该有澹逸胸怀、林泉高致,那双妙手如果毁了,便又少一缕清风明月,实在让人可惜。
……
令容天然情愿帮这点忙,就是怕韩蛰的谨慎眼,“夫君不介怀吗?”
她甚少会跟他撒娇,声音眼神都格外柔嫩,尽是娇美神态。
酷烈杀伐以外,不被私心蒙蔽的含蓄美意,难能宝贵。
韩蛰手掌刑狱,岂会不知权势背后的刻毒?
韩蛰身居高位、手握重权,跟高修远的友情又不深,能分外照拂已是可贵,不成能放下他相爷的架子,纡尊降贵去劝说点拨。但莫名其妙吃了几次飞醋后,会叫她去劝,实在出乎料想。
这多少让令容有点难过。
韩蛰背着灯烛而坐,神情有点暗淡。
“那是……高修远?”韩瑶仍不敢确信
明君治下的律法能铲奸除恶,这类时候能清理仇怨的,却只要手里的剑。
若律令当真能严明,高修远畴前伸冤时就不会被京兆尹衙门赶出去,连接状子都不敢。更不必借奸佞田保的手,为父伸冤。官府暗淡百姓遭难,像他父亲那样蒙冤不白、枉送性命的还不知有多少。甄家位高势大,豪奴无数,凭高修远之力,恐怕未及伸冤,就会被甄家灭口了事。
令容自打瞧见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高修远,就有点心神不宁。她对高修远的出身知之甚少,因韩蛰那莫名其妙的醋意,也未曾跟他问过,厥后还是父兄跟高修远谈得来,她才从傅益口中晓得高修远跟甄家有过节。
活力的时候,他想的竟是这个?
令容已用过晚餐,这会儿闲着无事,就在窗边翻书,倒是心不在焉。廊下灯笼敞亮,令容有身后甚少去抱红耳朵,便隔着窗扇瞧枇杷和红菱逗它,不时往院门口瞧瞧。快到戌时将尽,韩蛰的身影才踏着月色呈现,健步走出院中。
“瑶瑶说她过两天去射猎,会带几只乳鸽给我,到时候做给夫君吃好不好?另有新剥的板栗,做成栗子糕,再配一壶客岁的梅花酒。另有父亲给的那支宣笔,出自名家之手,用的是最好的兔毫,送给夫君在书房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