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谙的声音落入耳中,高修远愣了半晌,才遽然睁眼,扭头看向外头。
她会来这里,天然是得了韩蛰的允准,高修远猜想获得,便点了点头。
滔天的仇恨与气愤,足以让人猖獗。
但是做过的事摆在那边,想讳饰也是徒然。
这行动足以窥见态度,韩蛰渊渟岳峙,目光深沉,“想通了?”
自父亲高世南被诬告放逐,高修远孤身上京后,至今已有四年之久。
高修远端倪低垂,指尖按在冰冷空中,沉默入迷。
值不值得,再问已偶然义。
她明显只是个闺中弱质,眼神倒是少有的果断与坚信。
因高修远刺杀的甄嗣宗是都城里排得上号的人物,世代书香秉承, 又出了个皇后, 在文官中名声很好, 就连韩砚手底下的御史们,都有很多爱护甄家。这节骨眼上,令容不好徒惹口舌,用的是有急事跟韩蛰商讨的名义, 从偏门进。
甄家手忙脚乱,想着如何压住百姓群情,离京已久的范自鸿却在此时欣然奔赴都城。
监狱里暗淡阴沉, 即便已是仲春,却仍有凉意。
“要取甄嗣宗的性命,有很多体例。即便此次失手,他罪过昭彰,自有遭天谴的日子,你就不想看看?他不过一时失势,活着繁华庸碌,死了结也只能遭人鄙弃,比之探微先生、思训先生的流芳清名,微不敷道。”
高修远没敢多看,盯着面前冷硬乌黑的铁栏,目光垂垂集合。
“来探监呀。”令容手里有钥匙,开了牢门,将食盒递出来。
“那就充足。”韩蛰没再担搁,送她到马车上,才回衙署。
“甄嗣宗满口仁义,却作歹多端,仰仗皇后和家门在都城拉拢民气,却在远处鱼肉百姓。如许的人,虽身处显赫之地,却心在泥沼当中,实则寒微。而高公子的才气,倒是人所共睹,贵如珠玉。”她顿了下,看到高修远的手指愣住,便缓缓道:“甄嗣宗那种人,不配让你支出性命。”
高修远仍穿那身玉白的衣裳,单独靠墙坐着,时隔一夜,眼底的猩红仇恨已然收敛。牢间里的灯烛都已被他毁灭,近门的铁栅栏处还算有些亮光, 里头就颇阴暗昏沉。
令容没想到, 时隔半年不足, 她会再度踏入锦衣司的监狱。
令容下认识睇向韩蛰,那位倒是开阔,岿然站在远处,魁伟身姿被火光照得半明半暗,闷头翻动手里的卷宗,没筹算听两人说话。
“甄嗣宗会绳之以法?”
“算是吧。”令容也不甚肯定,“该说的我都说了。”
“会。”令容点头,“高公子也许对我夫君有些曲解,他虽故意狠手辣的名声在外,却非善恶不分的人。锦衣司虽让人闻风丧胆,却没罗织过冤案,相反,还惩办过田保那样的奸佞,不是吗?朝政上偶尔联手,却一定是同一起人。”
令容来之前已跟韩蛰商讨过,便单刀直入,“普云寺的事我都传闻了。”
……
高修远自忖一定有前辈的才情成就,却也渴念神驰。
因甄家忙着救甄嗣宗性命,这一整日都没动静,韩蛰直到晚间才去狱中。
周遭并无旁人,令容在铁门小扣了敲,高修远仿若未闻,乃至将头往里偏了偏。
两人虽是故交,毕竟令容已为人妇,高修远即便身在窘境,斗志丧尽,也记取避嫌,接过食盒后,仍将门关好,上了锁,将钥匙递回给令容。
高修远只看了一眼,便将那目光印刻在内心。
令容顿了下,道:“为一个甄嗣宗赔上性命,值得吗?”
更何况他费经心机在普云寺行刺,终须给个交代,免得寺里受连累。
他终究抬开端,灰败的眼底带着点痛苦的神采,“可我……却没了畴前的表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