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家式微,昏君当政,朝堂上韩家的权势如日中天,外头的几位节度使虽能对韩蛰昂首称臣,一道安定冯璋之乱,肃除陆秉坤之患,却还是趾高气昂的姿势,不太将永昌帝放在眼里,为握紧军权,内里肃除劲敌的事并很多。
降落的声音还在耳边缭绕似的,那眼神像一簇火苗印在心上。
先前负气顶撞,现在沉缓商讨,态度收敛却倔强,是身为人父后不自发的窜改。
他双眼微沉,负手回身看向韩蛰,对上一样沉着的目光。
藏晖斋里松柏苍翠,老槐阴翳。
落日余晖照得韩镜面皮微红,矍铄老辣的目光瞧过来,皱纹似更深密了些。
晌中午抽暇回府,给令容做了银鱼汤,后晌从衙署返来,便往藏晖斋去。
谁知昨日杨氏将动静抱过来,竟是个男孩?
山南的事他天然知情,虽不知韩蛰昨晚连夜赶回宿在银光院的事,今晨闻声传来的动静,便非常对劲。白日里琐事繁忙,这会儿可贵有闲情,见韩蛰走来,也稍露欣喜神态,“那边都安排安妥了?”
令容懒得转动,见韩蛰凑过来在她颈间嗅,呼吸带着热气,不由往角落里缩了缩。
刚出世的婴儿不好抱出来吹风,韩镜也毫不会去银光院看望,至今还不知孩子的模样。
令容嗔他,将昭儿抱过来,取了襁褓包住。
“叫爹!”他抓住两只嫩藕般的手臂。
范自鸿的力量,九成都使到了蔡源济的身上,撺掇他夺得军权,襄助范家。
韩镜沉默半天,缓缓点头,将手里的铁剪丢下,没出声,只负手往书斋里头走。
“有股奶香。”
韩镜久在朝堂,对内宅的事当然意难平,于朝堂短长却向来灵敏。甄家倾塌,范家蠢蠢欲动的节骨眼上,宋建春跟曹震交好,傅益攀上了淮阳侯府和监门卫,这两人的分量他很清楚。
韩蛰倒是波澜不惊,随便寻个查案的由头将俄然出京的事敷衍畴昔,威仪震慑下,旁人也不敢有闲言碎语。
他的语气尽量沉稳,但手握重权的小相爷仍有让人难以忽视的锋芒。
也许是窥出令容的羞窘, 当着满屋仆妇丫环, 两民气照不宣,神采如常。
蔡源济本就有取而代之的心机,靠着山南那半边力量一定能成事,有了范家助力,焉能不喜?
令容的事算是祖孙间横亘的罅隙,韩蛰也不提旁的,只说想给孩子取名韩昭。见韩镜并无贰言,端倪间锋锐稍敛,续道:“昭儿序属嫡长,府里也盼了好久,到满月时自须办一场宴席。这事母亲会筹措,届时请来宾,宋建春和傅益都会过来。本日淮阳候曾向我道贺,想必也会派人来。”
韩蛰浑身冷硬,姿势倒是恭敬的,很有商讨的味道,“孙儿晓得祖父的心结,也想渐渐化解。昭儿是我的骨肉,亲朋故交跟前,是我长房的嫡长孙,不该受委曲。祖父能承诺吗?”
韩镜斑白的髯毛颤了颤,道:“你安排就是。”
这窜改是韩镜所等候的。
“都妥了。”
韩蛰内心似觉闷痛,却毕竟没追上去,袖中双拳微握,回身走开。
韩蛰倒是浑不在乎,“晌午会返来,做一样你最想吃的。”
“外头另有人呢。”她产后诸事都得仆妇丫环顾问,不像畴前便利。
语气不再冷沉,跟畴前的刚强顶撞和争锋相对差异。
韩镜只点了点头,没出声,手底下的剪刀却失了准头,误剪一支斜逸出来的。令容有身十月,他当然是晓得的,毕竟是自家府里的血脉,他即使不喜令容,也不至于对腹中季子打歪心机,偶尔想起,只等候令容诞下个女儿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