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手养大的儿子有多出众,她岂会不知?出了赵氏的过后,他是多么模样,她又怎会不记得?沉默寡言,经常沉浸,及至赵氏身后,更是意志低沉,阖府世人亲眼所见。
“他……”太夫人嗫喏了下,“都二十年了……”
“太夫人身子不适,请归去歇着。”
杨氏一声嘲笑,“他悔怨当年的事,跟你不靠近,莫非不是在恨你?”
说罢,丢下犹自颤抖的太夫人,行至门边,唤仆妇入内。
生老病死的事,也非人力所能抗逆。
过了数日,最后的慌乱稍歇,总算稍稍得空。
太夫民气跳骤疾,脸上浮起病态的红,强撑道:“那又如何?”
府里的事接二连三,因韩墨重伤在榻,除了韩砚和韩蛰、韩征兄弟外,外头的事多是韩镜操心,身边的大管事帮手。又递信出去,叫在外为官的韩徽赶回都城。随即请阴阳司择日,两今后开丧送讣闻。
死不瞑目。
“比起最后算是没大碍,性命算保住了。不过――”杨氏拿碗盖拨着茶叶,神情稍觉冷硬,“那条腿上断了筋脉, 不像骨头似的好接, 今后走路怕是艰巨。”
“如何不是你!”杨氏打断她,“将赵氏塞到他榻上,企图教唆伉俪豪情的不是太夫人吗?哄着儿子喝酒,击溃他意志的不是太夫人吗?夫君这回为何受伤,为何差点丧命,不是太夫人埋下的祸害吗?”
庆远堂里慌了手脚,动静报出去,除了杨氏,旁人都觉对劲外。
问过前后情由,召杨氏伶仃问话,杨氏只说是太夫人探病时问韩墨为何负伤,她照实答复,因提起二十年前的事,稍起了几句吵嘴――韩征既已坦白,杨氏也没坦白光州的事,开阔说罢,神采冷凝。
“不是我……”
“征儿曾来向我请罪。”杨氏话锋一转,“说他到了光州地界,得知赵氏身故的本相,才会内心发疯,不知如何面对夫君,骑马夺路逃脱。夫君定是内心惭愧,在征儿住处等着,谁知贼兵俄然攻来。两军交兵,刀枪无眼,夫君一介儒人,又是贼兵仇恨的朝堂高官,太夫人感觉,处境会如何?”
不过太夫人连着病了一年多,身子本就不好,那贴身照顾的仆妇当然感觉太夫人出了丰和堂后便情状甚异,却也没敢多说。
太夫民气里突突直跳,蓦地抬眉看向杨氏。
仆妇丫环忙入内,扶着太夫人坐上肩舆,只当她是被韩墨的重伤惊着了,不敢言语。
那样长远的事,现在翻出来,仍然清楚。
“这些天夫君重伤昏睡,醒来时,总说他悔不当初。”杨氏盯着太夫人,碍于她长辈身份而强压多年的痛恨涌出,目光几近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。她极力禁止满腔气怒,目光如刀,“他悔怨甚么,太夫人想必很清楚。”
端五才过,因韩墨重伤、太夫人病着, 韩家天然没多少氛围。除了意义着在饭桌上添了粽子和雄黄酒外, 就只在各处插些菖蒲。杨氏还特地命人在丰和堂外多插点――偶尔菖蒲味道随风入窗,叫韩墨想着端五的气味, 内心能好受些。
“那是毒疮,年初越久烂得越深。夫君当年多么意气风发,太夫人还记得吗?誉满都城的青年才俊,儒雅俊朗的人中龙凤,父亲也曾对他寄予厚望,可厥后呢?那几年他是多么情状,记得吗?”
唐解忧虽是外孙女,无需多礼,这几日总自发在灵前跪着,几近水米不进,哭得两只眼睛肿了消,消了肿。闲时跟太夫人跟前的仆妇刺探过,也垂垂明白原委,得知韩墨在光州重伤,被韩征护送回京的事。
韩镜仓促赶回,见嫡妻阖目躺着,重重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