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氏嘲笑,“当然!”
主持中馈多年的将门之女,毕竟气度精干,隐然悍厉。
太夫民气跳骤疾,脸上浮起病态的红,强撑道:“那又如何?”
府里的事接二连三,因韩墨重伤在榻,除了韩砚和韩蛰、韩征兄弟外,外头的事多是韩镜操心,身边的大管事帮手。又递信出去,叫在外为官的韩徽赶回都城。随即请阴阳司择日,两今后开丧送讣闻。
“如何不是你!”杨氏打断她,“将赵氏塞到他榻上,企图教唆伉俪豪情的不是太夫人吗?哄着儿子喝酒,击溃他意志的不是太夫人吗?夫君这回为何受伤,为何差点丧命,不是太夫人埋下的祸害吗?”
太夫人嘴唇颤抖。
仆妇丫环忙入内,扶着太夫人坐上肩舆,只当她是被韩墨的重伤惊着了,不敢言语。
韩蛰冷肃如旧,韩徽甚少跟姊妹来往,韩瑶跟令容同进同出,梅氏带着孩子,也照顾不到旁人,唐解忧偶尔撞上韩征,那位的目光神情跟平常的玩世不恭截然分歧。年纪二十的男人,颠末疆场历练,添了几分沉稳,深沉蕉萃的眼睛里头卷着刀刃似的,每回触及,都叫她不自发地心虚。
本来杨氏主持中馈,现在她既要照顾韩墨,又得抽暇去尽儿媳之礼,天然顾不上。令容虽是孙媳,毕竟年幼,里头关乎丧礼的事临时交给刘氏婆媳帮着摒挡,宫里又派了姑姑出来帮手主持,倒也有条不紊。
不过白日来宾来往众目睽睽,晚间唐解忧歇在刘氏那边,临时倒也无事。
太夫人新丧,住在道观的唐解忧天然也被接了返来。
太夫民气里突突直跳,蓦地抬眉看向杨氏。
尚书令官居正二品,嫡妻伴同夫君官职,领着二品诰命。
太夫人眉头紧皱。
“比起最后算是没大碍,性命算保住了。不过――”杨氏拿碗盖拨着茶叶,神情稍觉冷硬,“那条腿上断了筋脉, 不像骨头似的好接, 今后走路怕是艰巨。”
过了数日,最后的慌乱稍歇,总算稍稍得空。
“征儿曾来向我请罪。”杨氏话锋一转,“说他到了光州地界,得知赵氏身故的本相,才会内心发疯,不知如何面对夫君,骑马夺路逃脱。夫君定是内心惭愧,在征儿住处等着,谁知贼兵俄然攻来。两军交兵,刀枪无眼,夫君一介儒人,又是贼兵仇恨的朝堂高官,太夫人感觉,处境会如何?”
杨氏看着她垂垂失了赤色的病瘦脸庞,恶狠狠道:“亲手毁了儿子,太夫人还对劲吗?”
生老病死的事,也非人力所能抗逆。
太夫人目光一紧, “养不好吗?”
“这些天夫君重伤昏睡,醒来时,总说他悔不当初。”杨氏盯着太夫人,碍于她长辈身份而强压多年的痛恨涌出,目光几近要在她身上剜出个洞。她极力禁止满腔气怒,目光如刀,“他悔怨甚么,太夫人想必很清楚。”
唐解忧虽是外孙女,无需多礼,这几日总自发在灵前跪着,几近水米不进,哭得两只眼睛肿了消,消了肿。闲时跟太夫人跟前的仆妇刺探过,也垂垂明白原委,得知韩墨在光州重伤,被韩征护送回京的事。
空荡的屋里,杨氏特地咬重最末两个字。
“当年的事,是他一辈子的芥蒂!”
丧事办起来,表里都有很多的事。
回到庆远堂,太夫人的颤抖虽停了,双目却仍发楞,胸腔里痰淤上来,喘气不止,不时含混道:“恨我吗……”
韩镜仓促赶回,见嫡妻阖目躺着,重重叹了口气。
太夫人剧颤,神采煞白,唯有病后的血红涌上脸颊,明显情感冲动。
庆远堂里慌了手脚,动静报出去,除了杨氏,旁人都觉对劲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