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如她初入府那年进山玩耍,他抬袖挥手,短剑射杀俄然扑出的猛兽时的模样。
“那你筹算如何办?”韩镜怒道:“杀了她不成?”
韩镜死死盯着辞色狠厉的长孙,心中挣扎。
“为何?”
韩蛰手指稍松, 将她扔回地上, 神情含怒乌青,眼里冷酷冰冷。
韩蛰不为所动,“祖父畴前说过,如有人动我心志,必先除之。而她――父切身受重伤,半途而废,致相位空虚,很多人蠢蠢欲动,朝堂民气不稳。祖父公事废弛,叔父和我还需守孝,别说旁的,连锦衣司的事都捉襟见肘。相较之下,孰轻孰重?”
唐解忧愣了下,昂首看着韩蛰,只能看到他冷硬的表面,那神情竟跟石头似的没半点窜改。心中惊骇慌乱交杂,蓦地又涌出一股酸楚来,幽幽道:“表哥不晓得我为何恨她?”
“调拨高阳长公主肇事,不止扳连旁人道命,更令冯璋谋逆,朝中措手不及。在道观思过半年,却毫无悔意,私行插手长辈旧事,勾引二弟,令父子失和,父亲重伤,祖母是以故去。祖母骸骨未寒,她打通仆婢,还欲肇事。祖父感觉,当如何措置?”
韩镜眉头紧皱,“又与赵姨娘何干?”
三朝相爷纵有铁石心肠,眼中也忍不住溢出老泪。
但论公事,冯璋之乱令韩家措手不及,这回韩墨的事更严峻――不但斩断了他一条臂膀,这半月朝堂上宵小之辈蠢蠢欲动,更是令贰心力蕉萃,疲于应对。韩家本就是文官起家,所仰仗的兵权都握在杨氏娘家手里,今后没了韩墨在朝堂的助力,处境只会更加艰巨。
韩蛰面无神采地请他进屋,韩镜跨过门槛,一眼就扫见了缩在墙角的唐解忧――隆冬天热,她只穿戴薄弱的素色衣裙,满脸泪水,身子微颤,脖颈间仿佛另有些许血迹。
半晌间,关乎锦衣司使酷烈手腕的传闻涌上脑海,让令容都有点发怵。
韩蛰垂眸,目光如刀,刺在民气上。
论私交,哪怕唐解忧犯再重的错,他都肯谅解,乃至放纵。
结婚以后,除了数回遇险,韩蛰狠辣杀伐外,令容还没见他如许活力过――哪怕去岁唐解忧调拨高阳长公主被杨氏戳穿,韩蛰虽浑身冷硬,却还禁止着未曾伤人。刚才她站得远,却看得清清楚楚,韩蛰那开阖的架式,明显没半点禁止,若不是要问情由,恐怕当时就能掐得唐解忧断气。
韩蛰没出声,算是默许。
该问的都已清楚,韩蛰拂袖,叮咛韩征,“去请老太爷,不必知会旁人。”
数个题目解释罢,韩镜的神采已丢脸之极。
唐解忧痛呼,经脉停滞,更是难受,想要讨情,对上韩蛰冷厉的眼神,没敢开口。
那边唐解忧终究明白韩蛰的筹算,神采骤变,哭着往韩镜怀里扑来。
唐解忧险中逃生,方才被韩蛰气势所慑,双腿都软了,没敢接话。
一炷香的工夫后,韩镜在亲信管事和韩征的搀扶下,仓促赶来。
留在她眼里最后的画面,是韩蛰面色冷厉,手臂微抬,五指苗条。
韩镜盯着外孙女,斑白的髯毛微颤。
屋外暑气酷热,屋里因浓阴掩蔽而稍觉森然,有韩蛰含怒耸峙,更让人感觉如坠冰窖。韩征神采微微泛白,握在手里的匕首垂落,没敢对视韩蛰的眼睛,非常艰巨隧道:“姨娘死在父亲手里,或许大哥已猜到了。”
“姑姑临终曾将她拜托在府里。”韩蛰手指握紧匕首,扫了唐解忧一眼,“终归是为我的事而有此定夺,将来姑姑和太夫人跟前,我去请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