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蛰见她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红耳朵,眼神稍融几分,自入内间,擦洗了好半天,才出来用饭。菜色都是令容定的,隆冬暑热渐浓,加上本日韩蛰生了重气,怕他没胃口,挑的都是平淡爽口的,酸笋开胃、菜心好看、茭白适口,荷叶汤清爽,倒劝韩蛰吃了很多。
“别怕,我在。”
韩蛰生硬的脸上终究有了点活力,沉郁的目光扫过,冷声道:“何事?”
“无妨。”韩蛰想伸手在她肩膀安抚,手臂稍动就又僵住,只道:“若无要事,本日不必再来庆远堂。”
“老太爷叮咛的事已办完了,传闻他还在里头,部属在此等待,好及时复命。”唐敦虽属锦衣司,因是韩镜一手汲引,也经常会受命为韩镜办事。瞧见韩蛰那浑身冷厉,心中敬惧,没敢多说。
夜已极深,韩蛰撩开锦被,半跪在榻,抱着令容躺好,旋即侧卧在她中间,伉俪同睡。怀里的娇躯微微伸直,不自发地往他怀里钻,韩蛰将她抱紧,在她眉心亲了亲。
没多久,宋姑便仓促返来,附在令容耳边,低声说方才她去庆远堂送东西,闻声那边说唐解忧单独去后园,许是悲伤过分,不知怎的就出错落水死了。夫人已安排人去瞧了,府里接二连三地出事,那边氛围沉闷得很。
“好。”令容抬眼觑他,“夫君没事吧?”
韩蛰垂眸,借着暗淡的天光,她的脸颊近在天涯,双眼紧阖,睫毛微颤。
韩蛰眸光微黯,道:“先回银光院。”
好半晌,她才闻声唐解忧短促的惊呼,旋即传来撞击的动静,门扇剧震。
令容不敢再杵在这里,平白让韩镜瞧见了碍眼,紧跟着韩蛰,敏捷走远。
令容闻声,竟然没觉对劲外,只是想起那声让窗扇剧震的闷响,指尖微微颤抖。
回到银光院,令容抱了红耳朵在怀里,坐在树荫下入迷。
见着韩蛰,他忙拱手施礼,“大人。”
如许沉厉的气势毕竟让令容惊骇, 睁着双眼沉默瞧他, 那声“夫君”也没敢叫出来。
“嗯。”令容点头,颇担忧地瞧了韩蛰一眼,没再逗留。
她从嫁入府里起,就跟唐解忧不对于,连着三四回起龃龉,心中也颇腻烦,只是碍着韩镜,为保命起见,未曾直接争论过。开初跟韩蛰泾渭清楚,哪怕晓得唐解忧钟意韩蛰,也不感觉如何,厥后渐生情素,筹算留在韩蛰身边,再瞧见那位觊觎丈夫的表妹,内心天然不舒畅。
她抱着红耳朵坐了半个后晌,才算醒过神来,叮咛红菱将晚餐备得平淡些。
韩蛰神情冷肃凝固, 方才紧绷大怒的姿势消逝不见, 代之以骇人的阴霾。他目光扫过四周, 见令容站得远远的, 便徐行走畴昔。冷硬的脸几近是僵着的,那双眼底聚了浓墨, 深不见底, 左手笼于袖中, 右手苗条的五指微张, 阳光下仍能瞧见手背模糊的青筋。
带点暑气的热风吹过夹道,叫民气中沉闷,韩蛰转头见令容隔了两步的间隔跟着他,目光却落在唐敦背上,有些古怪。方才那番动静,她必然是听到了,娇丽的面庞稍带惶恐,肩膀下认识收着,有些害怕遁藏似的。
“有点。”令容软声,诚恳道:“怕做恶梦,不敢睡沉。”
她耳力不及韩蛰灵敏, 加上韩镜来后成心避嫌, 隔着紧闭的窗扇,听不清里头的说话声。但韩蛰满脸肝火的模样刻在脑海, 方才掐着脖子将唐解忧抬起的画面仍叫她心不足悸,虽极力沉着, 对着里头死一样的沉闷, 鼻尖仍排泄精密的汗珠。
唐解忧深受韩镜心疼,当时必然是被大怒的韩蛰禀明情由后亲手措置。韩蛰让她留在银光院别出门,天然是怕她撞在老太爷手里,被痛失外孙女的韩镜迁怒,招来费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