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蛰健步前行,走至一处嶙峋奇秀的山石旁,微微顿住。
冯璋落败,楚州光复,余下的两三处交与陈陵的部下充足。
韩蛰沉默不语,深沉的眼睛只将他盯着。
“当兵从戎,一定是为给昏君效力。”
韩蛰眉峰微挑,“可惜你落在了我手里。”
他年过三十,生得高健威猛,这一起以孙敬的身份跟从韩蛰交战,虽官职颇低,却格外英勇,比起韩蛰也不减色多少。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,又从刑部大牢逃出的死犯人,自有旁人难及的狠厉干劲,现在却甚为落拓的躺在那边,手中握着副紫砂茶壶,温热的水从茶壶嘴倒出,径直落入他口中。
韩蛰带人疾追出城,与长孙敬分头包抄,驰出数里,终究将冯璋困在澎湃河边,活捉回城。
主将一走,余下部将更不会戍守,里外夹攻之下,敏捷崩溃。
“冯璋虽败,他的家眷却早已送往别处,独一肯收留她们的,唯有陆秉坤。冯家丰富的家资尚在,这半年攻城略地,只增不减,陆秉坤必会设法求取。这一带,终会复兴战事。陈陵本拥有限,必不能敌,你若能从中建功,江东军权,便能易主。”
这回他败而逃脱,身边仍有重金请来的人保护,只是装束类似,不易辨认。
营帐中,河阴节度使陈陵已等待多时,中间站着杨裕派来助力的三位小将。河阴光复后,陈陵毕竟存着私心,因江东节度使已战死在冯璋手里,朝廷又未任命谁来代替,他的地盘紧邻江东,这回虽是靠韩蛰力挽狂澜,毕竟也在韩蛰的阵容下光复失地建功不小,不免起觊觎之心。
长孙敬目光微紧,神采变得格外端方寂然,半跪在地,抱拳道:“愿听调派。”
他此人也是成心机。
见惯长孙敬狠厉殛毙,蓦地见这模样,韩蛰甚感不测。
“然后?”
“传闻是府中有事。”韩蛰面不改色。
冯璋被擒的动静早已快马送出,早餐后,随行的文官自去拟写详细的军情奏报,韩蛰往议事厅走了一圈,回住处的途中却拐向一处洞门,闪身出来。
长孙敬将韩蛰盯了半晌,模糊明白他的筹算。当初韩蛰在都城申明鹊起时,他并未太放在眼里,二十岁的年青人罢了,若非韩镜那老匹夫撑腰、脱手暴虐绝情 ,能有多大本领,令朝臣不敢直撄其锋?直至去岁被韩蛰擒住,数番来往,并肩作战,看他一起披荆斩棘,运筹帷幄,不知不觉中便转了态度。
兵临汴州时, 他的剑锋离都城只要两日之遥, 冯璋乃至想过,拿下都城后, 当如何措置那昏君和骄横放肆的长公主, 以大族资财散予贫苦百姓, 博个声望。
而长孙敬这类人,哪怕让他早一点晓得,也无碍大局。
戍守被扯开口子,便如巨坝决堤,有力挽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