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,会任之家。
仲豫即荀悦,八龙之首荀俭之子,在荀氏平辈、长辈当中,若论军机灵谋,他不及荀攸;若论措置政务,他不及荀彧;但若论学问,无人能及。荀彧比他小十五岁,非常佩服他。荀贞对此也是晓得的。到了主簿舍,取了信、书、瓦当,荀贞借了荀彧的行灯,转回督邮舍。
“好。”
荀彧有话对荀贞说,荀贞也有话对他说,两人共行。
兄友弟恭,相互争着送对方,终究荀彧还是没能拗过荀贞。荀贞送他走着,问道:“我明天一早便归家,你有信或者别的甚么东西要我捎归去么?”
荀彧是个细心谨慎的人,等无关人等都走了后,这才开口说道:“阿兄此次案行郡北,逐、杀犯警,声望大震,半郡百姓作歌歌之,此诚善事。唯有一事可忧。”
荀彧笑道:“吾父在信中提到了阿兄的婚事,家里已去陈家纳过采了,也问名占卜过了,得卦大吉。现在只差送聘礼,订婚期了。”他顿了顿,欲言又止。
荀贞顺手把灯交给看门的老苍头,叮咛说道:“明天还去主簿舍。”苍头应诺。
席上,或许是因为和荀贞“共贪过沈驯产业”的原因,杜佑、郭俊与他颇是靠近。
西汉时,“长安中奸猾浸多,闾里少年群辈杀吏,受赇报仇,相与探丸为弹,得赤丸者斫武吏,得黑丸者斫文吏,白者主治丧。城中暮烟起,剽劫行者,死伤横道”。
荀贞一笑,想起了荀彧提示他要防备刺客之语,心道:“文若说的也对,谨慎为上。”想叫许仲留下,和程偃一块儿侍从侍卫,想了一想,又放弃了,想道,“西乡别院不成无君卿。”西乡别院的那些轻侠是他至今为止最首要的羽翼虎伥,不交给亲信人掌管没法放心。
“文若的意义是?”
夜黑沉沉的,街上无人。没有一点风,路边的树木就像暗影似的,一动不动。刚才在太守府里用饭时,堂上四角放的都有冰,后边又有侍女打扇,倒没感觉太热,这一出来,劈面就是铺天盖地的热气。没走两步,荀贞的额头已冒出汗滴,他只感觉浑身都黏津津的,极不舒畅,松了一下衣衿,说道:“今儿跑了一天,返来就拜见太守,没先冲个凉,倒是有点失礼了。”
荀贞心道:“文若欲言又止的,似有话难言。”猜疑猜想,“他想说的必是与我婚事有关。结婚是件光亮正大的事儿,我又是事主,有何不成言者?”想来想去,只要一种能够,“哎呀,莫不是正因为我是事主,以是才不好对我说?遵循民风,‘纳采’也者,即男方派人会晤女方,观其仪容。他这欲言又止的作态之前,正说到‘家里已去陈家纳过采了’,莫不是?这陈家女的仪容不甚令人对劲,又或者干脆丑恶不堪?他怕我会绝望,以是不忍对我明言?”
“沈驯自寻死路,阿兄诛他是为国除犯警,为民保阳城,赵忠或他的侄子就算想抨击,也找不着错处。不能从明面上抨击,我担忧他们会从暗中来。”
这时,他才看到唐儿。
唐儿坐在床头,以手支着脸颊,正呆呆地看着他。荀贞特长在她视野前晃了两晃,笑道:“发甚么呆呢?”唐儿回过神来,开口欲言,又闭上了嘴,强笑道:“没有啊!啊,少君是要沐浴么?贱婢烧得有温汤,这就给少君盛来。”
荀贞点了点头,转开话题,叹了口气,说道:“志才一时之杰,惜乎只因出自敝宅,便不为府君所看重。难怪我明天邀他同来太守府时,他似有落寞神采,本来是文若你已保举过他而太守却不能用之啊。……,唉,太守只给了一个水曹书佐的微末小职,想来志才必是不肯屈就的。罢了,我也不对他说了,免得自讨败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