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听内里有妇人说道:“嫁汉嫁汉,穿衣用饭。有把老婆饿起来的么?”又听男人说话道:“你饿着,谁又吃甚么来呢?”妇人接着说道:“你没吃甚么,你倒灌黄汤了。”男人又道:“谁不叫你也喝呢?”妇人道:“我要会喝,我早喝了。既弄了来,不知籴柴米,你先筹措你的酒!”男人道:“这难说,也是我的口头福儿。”妇人道:“既爱吃现成儿的,干脆明儿我挣了你吃利落,叫你享纳福儿。”男人道:“你别胡说。我虽穷,但是好朋友。”妇人道:“贩子上哪有你如许的好朋友呢?”屈申听至此,欲待不拍门,看了看四周黑,别处又无灯光,只得用鞭子敲户,道:“借官(光)儿,寻个休儿。”内里却不言语了。
你说白雄这一天辛苦,来回跑了足有一百四五十里,也真难为他。只顾说他这一边的辛苦,就落了那一边的注释。别史有云“一张口难说两家话’,真是公然。就是他辛苦这一天,便有很多变乱在内。
再说白雄回到家中,对母亲说知,背了金哥,急往万全山而来。及至来到,疯汉早已不知往那里去了。白雄无可如何,只得背了金哥回转家中。他却不辞辛苦,问了然金哥在城内何方居住。从八宝山村要到城中,也有四十多里,他哪管远近,一向竟奔城中而来。到了范生下处一看,倒是仍然封闭,真是“败兴而来,败兴而返”。忽听贩子之上,大家传说新科状元范仲禹不知去处。他一闻声满心欢乐,暗道:“他既已中了状元,天然有在官人役访查找寻,必是要有下落的了。且自回家,报了喜信,我再细细查问外甥一番便了。”白雄自城内回家,见了母亲,备述统统。金哥闻听父母不知去处,便痛哭起来。白老安人安慰多时,方才住声。白雄便细细查问外甥。金哥便将母子如何坐车,父亲骑驴到了山下,如何把驴放青龈草,母子如安在青石之上等待,父亲如何出东山口探听,此时就被虎叼了去的话,说了一遍。白雄部一一记在心间,等次日再去寻觅便了。
你道这李保是谁?他就是李天官派了跟包公上京赴考的李保。后因包公罢免,他觉得包公再没有出头之日,是以将行李银两拐去逃脱。每日花街柳巷,花了未几的日子,便将行李银两用尽,流落至此,投在李老头店中。李老儿伉俪见他勤谨谨慎,膝下又无儿子,只要一女,便将他招赘,作了养老的半子。谁知他旧性不改,还是嫖赌吃喝,生生把李老儿伉俪气死。他便接过店来,更无顾忌,放荡自在,加着李氏也是个好吃懒做的女人,不上一二年便把店关了。厥后闹的实在没法,就将前面家伙等项典卖与人,又将房屋拆毁卖了折货,只剩了三间草房,到本日落得一贫如洗。恰好遇见倒运的屈申前来投宿。
他越焦急,驴越不走,左一鞭,右一鞭,骂道:“洼八日的臭屎蛋!‘养军子日,用在一朝。’老阳儿(太阳)眼看着没啦,你含合我闹哩哩呢!”话未说宠,忽见那驴两耳一支楞,“吗”的一声就叫起来,四个蹄子乱窜飞跑。屈申晓得他的弊端,必是闻声前面有驴叫喊,他需求追。是以拢住扯手由他跑去,到底比闹(呆)强。谁知跑来跑去,果见前面有一头驴。他这驴一见,便将前蹄扬起,连蹦带跳。屈申坐不住鞍心,顺着驴屁股掉将下来。赶紧爬起,用鞭子乱打一回,只得揪住嚼子,将驴带转,拴在那边一株小榆树上。过来一看,倒是一头黑驴,鞍軸俱全。这便是昨日范生骑来的黑驴,放青龈草,迫促之际,将他撇下。黑驴一夜未吃麸料,信步由缰,出了东山口外,故在此处还是啃青。屈申看了多时,便嚷道:“这是谁的黑驴?”连嚷几声,并无人应,本身说道:“好一头黑驴!”又瞧了瞧口,才四个牙,膘满肉肥,并且鞍軸光鲜,悄悄想道:“趁着无人,乐子何不换他娘的。”即将钱靶子拿过来,搭在黑驴身上,一扯扯手,翻身上去。只见黑驴迤迤迤迤,倒是缓慢的好走儿。屈申心中欢乐,觉得得了便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