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爷受命下来,那驴便在前带路,愣爷紧紧跟从。刚才出了城,赵爷已跑的吁吁带喘,只得找块石头,坐在上面安息。只见本身的伴当从前面追来,满头是汗,喘着说道:“四爷要凑趣差使,也筹算筹算。两条腿跟着四条腿跑,如何赶得上呢?黑驴呢?”赵爷说:“它在前面跑,我在前面追。不知它往那里去了?”伴当道:“这是甚么差使呢?没有驴子,如何交差呢?”正说着,只见那黑驴又跑返来了。四爷便向黑驴道:“呀,呀,呀!你果有冤枉,你须慢着些儿走,我老赵方能赶得上。不然,我骑你几步,再走几步如何?”那黑驴公然抿耳攒蹄的不动。四爷便将它骑上,走了几里,不知不觉,就到万全山的褡连坡,那驴一向奔了北上坡去了。四爷走热了,敞开衣衿,跟定黑驴,也到万全山,见是庙的后墙,黑驴站着不动。此时伴当已经来到了。四周张望,并无形迹可疑之处,主仆二民气中迷惑。
刚说至此,只见那边来人。苦头儿便道:“快来罢!我的大爷,你还渐渐地蹭呢。”只听那人道:“我才闻声说,赶着就跑了来咧。”苦头儿道:“牌头,你快快地找两辆车来。阿谁是被人暗害的不能走,这个是个疯子,另有他们两个俱是事中人。快快去罢。”老牌头听了,赶紧转去。未几时,公然找了两辆车来,便叫屈申上车。屈申偏叫白雄搀扶,白雄却又不肯。还是大师说着,白雄无法,只得将屈申搀起。见他两只大脚儿,仿佛是小小弓足普通,扭扭捏捏,一步挪不了四指儿的行走,招的世人大笑。屈良在旁看着,实在脸上磨不开,唯有瞎声感喟罢了。屈申上了车,屈良要与哥哥同车,反被屈申叱下车来,却叫白雄坐上。屈良只得与疯汉同车,又被疯汉脑后打了一鞋根柢,打下车来。及至要骑花驴,处所又不让,说:“此驴不定是你的,不是你的,还是我骑着为是。”屈良无可何如,只得跟着车在地下跑,竟奔祥符县而来。
俄然又听世人说道:“快让开,快让开,那疯汉又返来了。”白雄一看,恰是前日山内遇见之人。又闻声屈申大声说道:“兄弟,那边是你姐夫范仲禹,快些将他拢住。”白雄到了此时,也就顾不得了,将花驴偏缰递给处所,他便上前将疯汉揪了个健壮,大师也就相帮,才拢住。苦头儿便道:“这个事情我可闹不清。你们二位也不必分争,只好将你们一齐送到县里,你们那边说去罢。”
你道这二人是谁?一个是屈良,一个是白雄。只因白雄昨日回家一日,拂晓又到万全山,出东山口各处找寻范爷。忽见小榆树上拴着一头酱色花驴,白雄觉得是他姐夫的驴子。(只因金哥没说是黑驴,他也没问是甚么毛片。)有了驴子,便可找人,是以解了驴子牵着正走,恰好地遇见屈良。屈良因哥哥一夜未回,又有四百两银子,甚不放心,是以等城门一开,吃紧地赶来,要到船厂扣问。不想遇见白雄拉着花驴,恰是他哥哥屈申骑坐的,他便上前一把揪住,道:“你把我们的驴拉着到那里去?我哥哥呢?我们的银子呢?”白雄闻听,将眼一瞪,道:“这是我亲戚的驴子。我还问你要我的姐夫姐姐呢!”相互扭结不放,是要找处所打官司呢。
忽闻声庙墙以内,喊叫“救人”。四爷闻声,便叫伴当蹲伏着身子,四爷登定肩头。伴当将身往上长,四爷把住墙头将身一纵,上了墙头,往里一看,只见有一口薄木棺材,棺盖倒在一旁;那边有一个仙颜妇人,按着老道厮打。四爷不管凹凸,便跳下去,赶至跟前,问道:“你等‘男女授受不亲’,如何混缠厮打?”只听妇人说道:“乐子被人暗害,图了我的四百两银子。不知怎的,乐子就跑到这棺材里头来了。谁知老道他来翻开棺材盖,不知他安着甚么心,我不打他怎的呢?”赵虎道:“既如此,你且放他起来,待我问他。”那妇人一放手,站在一旁。老道爬起,向赵爷道:“此庙乃是威烈侯的家庙。昨日抬了一口棺材来,说是主管葛寿之母病故,叫我马上安葬。只因目下禁土,临时停于后院。本日夙起忽听棺内哄响,是小道赶紧将棺盖撬开。谁知这妇人出来,就将我一顿好打,不知是何原因?”赵爷听老道之言,又见那妇人虽是女形,倒是像男人的口气,并且又是山西的口音,说的都是图财害命之言。四爷听了,不甚明白,心中有些不耐烦,便道:“俺老赵不管你们这些闲事。我是奉包老爷调派前来,寻踪觅迹,你们只好随我到开封府说去。”说罢,便将老道束腰丝绦解下,就将老道拴上,拉着就走。叫那妇人前面跟从。绕到庙的前门,拔去插闩,开了庙门。此时伴当已然牵驴来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