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五间轩子如同楼房普通,早有人从上面东明儿开了槅扇,出去无数庄丁将绒绳系下,先把宝剑摘下来,后把展爷捆缚住了。捆缚之时,说了无数的刻薄挖苦话儿。展爷到了此时,只好置若罔闻,一言不发。又听有个庄丁说:“我们员外同客喝酒,君子醉乡。此时天有三鼓,临时不必回禀,且把他押在通天窟内收起来。我先去找着何头儿,将这宝剑交明,然后再去回话。”说罢,推推拥拥的往南而去。走未几时,只见有个石门,倒是由山根开錾出来的,虽是双门,倒是一扇活的,那一扇是随石的假门,假门上有个大铜环。庄丁上前用力把铜环一拉,上面有动静将那扇活门撑开,方才出来一人,便把展爷推动去。庄丁一放手,铜环往回里一拽,那扇门就关上了。此门非从内里拉环,是再不能开的。展爷到了内里,感觉冷森森一股寒气侵人,本来内里是个嘎嘎形儿,全无抓手,用油灰抹亮,唯独当中却有一缝,望时能够见天。展爷明白叫通天窟。借着天光,又见有一小横匾,上写“气死猫”三个红字,匾是粉白地的。展爷到了此时,不觉长叹一声,道:“哎!我展熊飞枉自受了朝廷的四品保护之职,不想本日误中奸谋,被擒在此。”
此时天有五鼓之半。这也是兆兰、兆蕙平日叮咛的,倘有告急之事,不管半夜半夜,尽管通报,决不责怪。本日弟兄二人闻声拿住个私行劫夺暗害性命的,却在南荡境内,幸喜擒来,救了二人,赶紧来到待客堂上。先把郭增娇交在蜜斯月华处,然后将郭彰带上来,细细诘问情由。又将胡奇来源问明,方知他是新迩来的,怨得不知端方则例。正在询问间,忽见丫环出去,道:“太太叫二位官人呢。”
忽听内里嚷道:“带刺客!带刺客!员外立等。”此时已交四鼓。早见唿噜噜石门已开。展爷正要见白玉堂,述他罪过,替郭老辨冤,仓猝出来,问道:“你们员外但是白玉堂?我正要见他!”愤怒忿的迈开大步,跟庄丁来至厅房以内。见灯烛光亮,劈面设着酒筵,上面坐一人白面微须,倒是白面判官柳青,中间陪坐的恰是白玉堂。他明知展爷已到,用心的大言不惭,谈笑自如。
刚然说完,只听有人叫“苦”,把个展爷倒吓了一跳,忙问道:“你是何人?快说。”那人道:“小人姓郭名彰,乃镇江人氏。只因带了女儿上瓜州探亲,不想在渡船遇见头领胡烈,将我父女抢至庄上,欲要将我女儿与甚么五员外为妻。我说我女儿已有人家,今到瓜州探亲就是为完成此事。谁知胡烈听了,顿时翻脸,说小人不识汲引,就把我捆起来,监禁在此。”展爷听罢,气冲牛斗,一声怪叫道:“好白玉堂呀!你作的功德,你还称甚么义士!你只是绿林强寇普通。我展熊飞倘能出此圈套,我与你誓不两立!”郭彰又问了问展爷因何至此,展爷便说了一遍。
且说展爷见了是假人,已知入彀,才待回身,哪知早将锁簧踏着,登翻了木板,落将下去。只听一阵锣声乱响,内里世人嚷道:“得咧!得咧!”本来木板之下,半空中悬着一个皮兜子,四周皆是活套。只是掉在内里往下一沉,四周的网套儿往下一拢,有一根大绒绳总结扣住,再也不能挣扎。
再说郭彰父女跟从何寿来到船舱以内,何寿坐在船头逆流而下。郭彰悄悄向女儿增娇道:“你被掠以后,在于那边?”增娇道:“是姓胡的将女儿交与他老婆,看承的颇好。”又问:“爹爹如何见的大王,就能够开释呢?”郭老便提及在山洞内遇见开封府保护展老爷号御猫的,“多亏他见了员外,也不知是甚么大王,阐发明白,才得开释”。增娇听了,感念展爷之至。正在议论之际,忽听前面声言:“头里船不要走了,五员外另有话说呢,快些拢住呀!”何寿听了,有些游移,道:“方才员外叮咛明白了,如何又有话说呢?莫非此时忏悔了不成?若真如此,不但对不过姓展的,连姓柳的也对不住了;慢说他等,就是我何寿,今后也就瞧不起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