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仆二人来到铺内,虽是二荤铺,俱是连脊的高楼。包兴引着包公上楼,拣了个千净座儿,包公上座,包兴还是下边打横。跑堂的过来放下杯筷,也有两碟小菜,要了随便的酒饭。顿时候,主仆饱餐已毕,包兴立起家来,向包公悄悄的道:“相公在此等待,别动。小人去找找娘舅就来。”包公点头。
一会儿,小和尚摆上斋来,不过是素菜素饭。主仆二人用毕,天已将晚。包公即命包兴将家伙送至厨房,免得小和尚来回跑。包兴闻听,仓猝把家伙拿起。因不知厨房在那里,出了云堂小院,来至禅院,只见几个年青的妇女花枝招展,联袂嘻笑,说道:“西边云堂小院住下客了,我们今后边去罢。”包兴无处可躲,只得退回,容她们畴昔,才将家伙找着厨房送去,仓猝回至屋内,奉告包公,恐此庙不大温馨。
主仆执手告别,出了村口,竟奔树林而来;又无行李马匹,连盘川银两俱已失落。包公却不着意,感觉两腿酸痛,行动艰巨,只得一步捱一步,往前款款行走。爷儿两个一面走着,说着话。包公道:“今后到京另有几天路程,似这等走法,不晓得多久才到京中?何况又无盘川,这便如何是好!”包兴听了此言,又见相公形景可惨,恐怕愁出病来,只得要扯谎安抚,便道:“这也无妨。只要到了三元镇,我那边有个娘舅,向他借些盘川,再叫他备办一头骡子与相公骑坐,小人步下跟从,破着十天半月的工夫,焉有不到京师之理。”包公道:“如果如此,甚好了。只是难为了你了。”包兴道:“这有甚么要紧。我们走路,仿佛闲游普通,包管就生出兴趣,也就不觉苦了。”这虽是包兴欣喜他仆人,倒是至理。主仆就说着话儿,不知不觉已离三元镇不远了。
包兴搀扶着包公那敢稍停,深一步,浅一步,往前没命的好跑。好轻易奔到一个村头,天已五鼓,远远有一灯光。包兴说:“好了!有人家了。我们临时安息安息,比及天明再走不迟。”仓猝上前叫门。柴扉开处,内里走出一个老者来,问是何人。包兴道:“因我二人贪赶路程,起得早了,辨不前程径,望你白叟家便方便利,俟天明便行。”老者看了包公是一儒流,又看了包兴是个书童打扮,却无行李,只当是近处的,便说道:“既是如此,请到内里坐。”
主仆二人来至屋中,本来是连舍三间,两明一暗。明间安一磨盘,并方屉罗桶等物,倒是卖豆腐心机。那边有小小土炕,让包公坐下。包兴问道:“白叟家贵姓?”老者道:“老夫姓孟,另有老伴,并无后代,以卖豆腐为生。”包兴道:“白叟家有热水讨一杯吃。”老者道:“我这里有现成的豆腐浆儿,是刚出锅的。”包兴道:“如此更好。”孟老道:“待我拿个灯儿,与你们盛浆。”说罢,在壁子里拿出一个三条腿的桌子放在炕上,又用土坯将那条腿儿支好;翻开旧布帘子,进里屋内,拿出一个黄土泥的蜡台;又在席篓子里摸了半天,摸出一只半截的蜡来,向油灯点着,安设在小桌上。包兴一旁道:“小村中竟有胳膊粗的大蜡。”细看时,影影绰绰,本来是绿的,上面另有“冥路”二字,方才明白是吊丧用过,孟老得来,舍不得点,预备待客的。只见孟老从锅台上拿了一个黄砂碗,用水洗净,盛了一碗白亮亮、热腾腾的浆递与包兴。包兴捧与包公喝时,其苦涩非常。包兴在旁看着,馋的好不难受。只见孟老又盛一碗递与包兴。包兴赶紧接过,如饮甘露普通。他主仆繁忙了一夜,又吃惊骇,今在草房当中如到天国,喝这豆腐浆不亚如饮玉液美酒。未几时,大豆腐得了。孟老化了盐水,又与每人盛了一碗,真是饥渴之下,吃下去肚内暖烘烘的,好生欢愉。又与孟老闲谈,问明路途,方知离三元镇另有不敷二十里之遥。